她向来霸道。
前世,他们因郭小娘子跳湖病逝一事,在处置李妈妈的问题上争执不休。
大吵之后,李信业连日宿在书房。
几日后,庆帝设曲宴款待群臣,试图平息台谏官与中书省的纷争。
江浙荆淮发运使曹弥,进献了钱塘十二花姬入宣徽院,教坊都色长潜心彩排了玉堂春姬舞,献艺于集英殿的山楼内。
这些花姬自幼学习琴棋书画,以十二名花熏蒸,花香入骨,闻之欲醉。
在布置精美的彩棚中,锦绣帷帘还未拉开,就听闻殿内萧笙琴瑟,琵琶箜篌齐鸣。
十二花姬们各自扮作不同花神,霓裳妙舞,玉纤笼巧。
天子和群臣,围坐御茶床外听曲赏舞,绮堂筵会,难得和谐欢快。
这场持续几个月,谏官对相权的围剿,以台谏院获胜而平息。当日宴席上,宋家无人出席,宋相父子也身处御史台大牢。
庆帝向李信业承诺,定会发落宋丞相一家。
李信业与宋家的恩怨了却后,心情松快下来,他望着扮作莲花的花神,不由想到了秋娘。
那莲姬白皙丰腴,只取白莲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之态,却没有那份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又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劲...
女娘那般倔强倨傲,叫人拿她无法,李信业想到只觉头疼。
庆帝见他的目光,凝在莲姬身上,要将莲姬赏赐给他。
那莲姬也捧着香球坐在他身侧,倒酒侍奉。
他再三推辞,皇恩难却,只得将莲姬带回了将军府。
夜宴结束后,他主动去了后院。
那时他想通了,纵然他们之间有许多嫌隙,可他们还年轻,来日方长...
等到这些外部的糟心事都解决了,他就带她回北境,他们有一生去培养信任与感情...
可回到厢房后,摆满饭菜的食案前,她撂下玉筷,只说吃饱了,命侍女撤了饭食,也将他赶了出去。
李信业面上难堪,黑着脸走出内室,听到屋内摔东西的声音。
他脚步迟疑间,叫疏影的侍女跟了过来,悄声告诉他,‘娘子特备了酒食,想要等将军归来同饮,刚刚听到将军带了舞姬回来,这才气不过发脾气,将军若是好好安慰...’
他不知为何,浑身湿软,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涌动着酸涩难耐的潮水。
他想起那日香案前哭泣的女娘,又想起他曾暗暗发誓封侯拜相,不叫她的夫君比旁人差,也永远不与她顶嘴...
湿雾弥漫着他的瞳孔,他抿唇走了回去,掀开珠帘后,见她果然伏在软枕上啜泣。
红烛滴落,流淌在桌案上,火焰融化了空气,他锻铁般的心,也湿得不可思议。
他安静坐在床榻上,从背后抱住这颗酸涩又别扭的青杏,将她揽在怀里,恨不得掏出心给她看看,从凉风亭里初次相见,他的心里就只有她了。
女娘肩胛骨高耸,肢体抗拒,以手臂推着他,不许他触碰。
可双方力量悬殊,她在他怀里扭动着,挣脱不得,被他死死禁锢着,摁在胸膛间亲吻。
吻掉她蓄满的泪,吃掉她的委屈,抚摸她不讲道理还死不认错的高贵头颅,顺从她又脆弱又骄纵的固执与傲慢...
女娘哭了一会,满脸潮红,僵硬的身体软下来,又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趴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浑身上下,只有这处最柔软,而她浑身上下,只有牙口最尖利。
她双臂缠着他,狠狠撕咬着,一面咬一面骂,“你还过来作甚么,不是刚得了美姬娇婢,何必来招惹我?”
明明她不讲道理,偏生她哭得委屈。
他将她紧紧抱着,像抱着一个刺猬。
只要他不松手,这个刺猬总有一天,会在他怀里收起獠牙和尖刺...
但他没想到,他没等来那一日…
相府厅堂内,灯火葳蕤,李信业摸了摸脖颈上的伤口,空落的眼神,眸光微动,眼底泛着润泽的光。
正当宋鹤以为他对靠近的美姬动心时,李信业站起身,拱了拱手道,“内人还在家中等待,仲石不敢久留,还请丞相见谅!”
宋相瞥他一眼,克制住情绪,淡笑道,“将军新婚燕尔,是拙子唐突了将军!”
宋鹤也站起身,歉笑道,“将军莫怪,新得的江南美姬,这才巴巴请将军赏玩,尊夫人若是怪罪,鹤愿领全部罪责!”
他嘴角微翘,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当初献计将小沈氏赐婚给李信业时,宋鹤只是想看看,他那个痴情弟弟自小宝贝的女娘,被父亲随手转赠他人,是不是能如父亲说的那样,为家族利益舍弃儿女私情,如今看来,这步棋居然收获颇丰,李信业对小沈氏的迷恋,超出了他的想象。
宋相也意识到,这步棋走对了,送李信业出门时,态度格外熟络与热切。
回去的路上,长街亮着朦胧的灯火,湛泸去车坊送还租赁的厢车,李信业骑着追影,飞奔在阴沉的夜色里。
天空稠蓝,飘起碎雪。倒灌的夜风中,他衣袍猎猎,归心似箭。
马蹄在青石板路上响起闷沉的踩踏声。
一劲儿回到她的院落后,他站在外面,却迟迟没有走进去。
霜重风寒,明窗之下,烛火微定。
李信业眼波重重,回望无边夜色,想起幼年父亲健在时,他在北境广袤的雪原里策马狂奔,那时,他觉得自己在奔赴自由,后来回到玉京城中,无尽个夜晚,掣肘之间,他只想挣脱枷锁。
而这个夜晚,他似乎意识到,她们之间复杂的亏欠和牵绊,许是单薄的一世无法承接与释怀,所以他才会重生归来,依然不自觉伸出双手,接过命运施加的枷锁...
李信业踌躇间,疏影掀开帘子,见将军站在门外,欣喜道,“将军回来了,娘子正在里面等着呢!”
疏影搓着手,将李信业迎进内间。
何年侧歪在床上,正在翻看账本,琢磨着如何打理手上的地产和铺子。
听见将军进来,于一床青碧中抬眸,望向他的眼神有一瞬怔愣,如游鱼惺忪。
“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满脸惊诧。
“你不欢迎?”李信业顿在那里。
“怎么会?”何年合上账册,“等着你呢!”
李信业走近后,女娘眉尾半挑,露出玩味的神色,“喝酒了?还沾了一身脂粉香...”
“嗯”,李信业在一旁的锦凳上坐下。
何年凝着他,半响才道,“李信业,我知道玉京城的郎君们,都是什么德性,也知道男人沾花惹草是寻常。只是,我一日是将军夫人,你就要给我应有的体面和尊重,喝酒应酬可以,你若是敢带人回来,我可...”
“你可怎样?”
李信业好整以暇的望着她,何年捏着锦褥,想到这个朝代还是对男人太宽容了,她若是对女侍婢子出手,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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