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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第 136 章

应流扬出了府罗城,一步几回头,看着谢人间关上城门。

最后一眼,是他略带冷漠的表情。

应流扬觉得此时的谢人间很是陌生,可走出去几步,又在想,谢人间认不出自己,会不会也是因为此时的自己太过陌生?

正是因为谢人间失去一魂,现在是最本真的自我,不会说谎。

所以对他的喜欢是真的,此刻认不出他也是真的。

应流扬的心情很是复杂,他慢慢走到没有魇气的外部,走到阳光之下。

这一下竟像是耗费了应流扬所有力气,重新见到光亮的一瞬间,应流扬竟然觉得天旋地转。

那刺眼的光亮就像那日无境无相消失之时出现的场景,使应流扬不由得用手遮住眼,耳边传来令人不适的尖锐响声,像是有人拿着哨子在耳畔猛吹。

这一回像是永无止境似的,应流扬闭着眼忍耐着光亮,忍耐着耳鸣,艰难地往前走出一步,便倒了下去。

眼前的白光仿佛有了形象一般扭曲着变暗,黑暗中一张张鬼脸大张着嘴朝应流扬扑来,此刻耳边的呼啸都像是那鬼脸的尖叫一样。

应流扬僵在原地,看着那些鬼脸往自己身上扑。

直到白光彻底暗得什么也没有,耳边的轰鸣骤然停了下来,世界静的可怕。

应流扬晕了过去。

……

“应流扬!应流扬!”

耳边一直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这是……

谢人间的声音!

应流扬猛地睁开眼,看见的却是十三岁的谢人间。

彼时他还没有长开,英气的眉眼圆圆,俊美得像是古画里跳出来的神仙少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纯然气质。

红衣胜火,卓然挺拔。

眼前的谢人间朝他伸手,皱着鼻子,颇有些不耐烦,“快点啊!发什么愣!”

应流扬伸出手,握了上去。

谢人间的手汗津津的,握上去一片湿热。

无埃剑宗的烟火,他们要在山头看,去晚了就放完了。

应流扬想起来,这是发生过的事。

后来他们跑上山头,发现言袭也在那里,谢人间很不高兴地问:“你也叫他了?”

其实没有。

但言袭已经听见二人的话了,如果说没有邀请他未免也太扫言袭的兴,还像赶人。

于是他点了点头,又朝言袭走去,殷切道:“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言袭清冷似霜雪的面容犹带一点稚气,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白发在夜色中格外扎眼,一双墨玉似的眼瞳清透,把月光都照冷了。

他望着应流扬,并未说话。

应流扬也是少年心性,他热切拉住言袭的手,“走吧,一起看。”

言袭轻微地抽了抽手,最后也没有彻底把手抽出来。

那天夜里是三个人一起看的烟火。

后来烟火没了,他们舍不得走,又在山上玩。

谢人间闹着要和言袭切磋。

彼时言袭还没有得到长明九天,手中只有一把短剑无绝,竟也能和谢人间的空相剑打得难舍难分。

后来下去的时候才知道宗门发了冰糕,已经没有他们的份了。

谢人间什么宝贝没吃过,此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哭闹起来。

应流扬只好宽慰他,“诶呀,有舍有得嘛,我们看到了最好的烟火呀。”

谢人间抽抽噎噎,然后闹着要应流扬背他,要和应流扬一起睡。

应流扬这边哄着,视角却忽然变了。

他房间的树下站着一道黑影,少年瘦削的身型在月光下拉得老长,白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冷得像高山之上冻起来的白雪。

言袭始终盯着二人,一言不发。

后来晚上应流扬用净衣诀替谢人间净衣,二人睡在一张床上。

谢人间睡到半夜闹着要喝水,应流扬起身去桌边倒水时发现壶内空空,没办法,只好去外面井边给谢人间打水。

那井黑漆漆空悠悠的,在应流扬走过去的时候,水面上忽然浮起来一抹光。

应流扬凑过去看,骇然发现井中的自己……

没有脸!

他就像是被剥皮的养父一样,整张脸都是鲜红的,像是被无数经络组成的,没有五官的脸。

应流扬猛然惊醒了。

***

那些聚在身上和伤口上的魇气很快被光亮驱尽,原本有些混沌的头脑也因阳光而逐渐明晰起来,头也没有之前在府罗城那么疼痛了。

应流扬也不知道自己倒了多久,但此时还是白天,应该没有晕过去太久。

时间紧迫,来不及想那个梦,他撑起身体摇摇晃晃站起来,而后抽出霜魄,御剑而起,直往鬼楼方向飞去。

谁知这一下提气用力过猛,应流扬竟咳嗽起来,好在这些年御剑的基本功扎实,才没偏了方向左摇右摆。

应流扬用袖子掩住口鼻,几下猛咳,竟然觉得鼻子喉间一股温热腥辣涌上来,呛得他难以呼吸。

好不容易缓过来,应流扬拿开袖摆一看,发现破败的蓝色粗布衣衫上浸满鲜血。

他因消耗过度,口鼻泣血。

应流扬低头看着那抹血色,他收起衣袖,静静直视前方,琥珀色的眼底透出几分决然的坚毅。

……

府罗城离穹域不过百里,御剑行了片刻就到达穹域边缘。

只是常听人说鬼楼,如今到了穹域,应流扬竟不知鬼楼究竟在何处。

他落下剑时身形还有些踉跄,思索片刻,应流扬又去了与岑青骨相遇的那个客栈。

那里的人一定知道鬼楼在何处。

应流扬认为,楼容川一定是在然丰观之后才替换掉岑青骨的身份。

岑青骨的性命,以楼容川的性格,断不会留下。

岑家几十口人命……也都惨死在楼容川手下。

如今想来也是触目惊心,楼容川此人,和魔有什么区别?

初时见他,应流扬就觉得他不似凡人,谁能想到,这样美艳的皮囊下,藏着一颗暴戾杀戮之心。

北境仍是一副萧瑟冷清之相,半点没有入春的暖意。

客栈之中仍坐了不少人,都是在等待鬼楼前来发苍穹叶的修炼者。

应流扬穿得单薄,一路过来冻得面色铁青,入了客栈,被里面的暖气一煨,这才有了些人气。

他不敢逗留,单刀直入,问客栈老板可知鬼楼何处?

谁知那老板一脸神秘,只答:“雪影深处。”

何谓雪影深处?

应流扬还想再问,那老板却笑着走入柜台之后的门,没再出来。

应流扬不敢耽搁,又四处去问其他食客。

结果留在客栈等苍穹叶的人面面相觑,皆道:“不知啊……”

“知道鬼楼在哪的,都完成任务,拿到脉修了。”

“我们也不知道啊……”

……

难道现在只能等鬼楼的人再来发苍穹叶吗?

那根本来不及。

应流扬咬了咬牙,提着剑便离开客栈。

他认为楼容川既是在养尸地长大,那鬼楼一定离养尸地不远。

循着先前的记忆,应流扬先去了离雪崖。

愈往北走,温度愈低,应流扬冻得手脚麻木,仍是不敢停歇。

才至村口,应流扬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里黑云压顶,魇气横生,半点没有之前村庄的悠闲模样,早就成了入魇之地。

应流扬走入村子,发现里面竟没有一个活人,尸花开得到处都是,已经和养尸地里的尸花一般大了。

想来村庄里的人,都做了这些尸花的养料。

应流扬顾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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