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长老们所说，无方境今年会开在乌兹山一脉。这边地处偏远，所以先到的万宗山弟子在长老们的指挥下安营扎寨，将乌兹山山脚下的闲置房屋收拾干净，留给参加试炼的弟子们歇脚。

上等的厢房自然是让给了别门弟子，尽显待客之道。

因着时虞是去内层试境，同陈琪则被安排分开住。她住在一个四人间，有一个是万宗山内门弟子，另外两个床铺则空着，应该是还没有抵达的别门弟子。

陈琪陪她去房间放行李时刚好同临时舍友擦肩而过，对方一身白衣，匆匆瞥了时虞一眼，唇畔似有嚅动，却没有说话，径直离开了。

时虞隐约觉得好像有些眼熟。

陈琪没注意，拉着她进去放包袱。

两人收拾的时候却翻出一样不该属于这里的东西。

一个浅绿花色的小锦囊，沉甸甸的。

“这是什么？”

时虞打开看，里面竟然装满了灵石，还塞了一张纸条。

「对不起」

字迹也是陌生的，歪歪扭扭，不太好看。

陈琪脑袋凑过来看，感叹：“这谁啊给了这么多灵石。诶——”

她瞧见了纸条上的字，眉毛一挑：“这不那谁吗，阿全。我认得他的字，丑得很有特点。”

时虞疑惑：“阿全是谁？”

陈琪：“就是偷你灵芝的那个，你忘了？也是，你向来不记得称呼带阿字的人。你没继续追究这事我还替你不值呢，没想到这家伙还算有点良心。”

应该是将紫灵芝的价钱换算成了等价的灵石。

时虞将锦囊收好：“可能良心被人打出来了。”

陈琪被她逗笑：“乌兹山下的小镇可能有些好吃好玩的，有这么多灵石，你可以买好多东西了。”

时虞也绽开笑容。

这件事说说笑笑地便过去了。

时虞本来就没打算追究紫灵芝的事，反正已经有人算是替她打过小偷弟子一顿，况且她也歪打正着地买到了自己想要的剑，有一个会耐心教她练剑的剑灵，无需再抓着紫灵芝被偷的事不放。

但说到剑灵——

她心里的不安多了一分。

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听到剑灵的动静了。不论她怎么唤，剑灵都没有应声，这几日也都没有照往常那样出来吃三餐。她隐隐觉得剑灵好像离开了，但又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想相信。

她的剑灵那么好，怎么会一声不吭地就离开她了呢？而且他们之前相处得那么好，剑灵虽然嘴上没有认下她这个主人，但事事都耐心教她，还听她发牢骚……

它不可能不在，应该、应该只是沉睡过去了。

也许剑灵到了春天会嗜睡。

时虞悬着的心直到晚膳时才稍微安稳点。

别门弟子已经陆陆续续到了。乌兹山为了无方境试炼不再对外人开放，所以能来的都是试炼名单中的弟子。

镇上的小饭馆里自然也都是这次前来试炼的修士。午时还大多是认识的万宗山弟子，到了晚上用餐的人中多了很多生面孔。

时虞想到试炼名单便没有任何担忧。

她不想见到的人不在这，她就没什么好怕的。只要顺顺利利渡过试境，再回到万宗山做她的外门弟子就足够了。

陈琪性格大方开朗，也毫不怕生，拉着安静的时虞往陌生弟子那桌走过去。

“没位置了，掌柜让咱们拼个桌。”陈琪和桌边的三人笑着打了声招呼。

对面坐着的女弟子恰好也是个不认生的，瞧见她们腰间挂着的万宗山令牌，眼睛一亮：“你们是万宗山弟子啊！幸会幸会，我们是从衡山来的。没见你们挂铃铛，你们是哪级灵境呢？”

铃铛是修士们灵境的标识。修士之间可以探出比自己低的灵境，但这些年凡间多有妖怪作乱，修士们靠着捉妖的本事赚钱，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用铃铛作为表明身份的标志。

一来让百姓能够分辨出捉妖师的身份和实力，二来也是省得有人借捉妖之名招摇撞骗。

灵境最低的黄级皆为素面黄铜铃，依次往上一共分为五种铃铛。

最厉害的便是天级中下两境挂的——时虞也是见过的。

棠溪砚腰上的九枚鎏金铃铛。

小巧精致地换成一圈，走路时碰撞发出的轻灵响声很动听。

面前这几位都挂着镶嵌陨铁的银铃铛。

跟唐许一样，都是玄级中上境之内。

陈琪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我们还没有破灵境。”

她们连铃铛都还没摸过。

提问的女弟子面露失望：“这样啊。”

她又大方一笑：“不过说不定这次试炼后就能破了。你们不是还有个外门弟子去内层试境了吗？太厉害了，我还想见见呢。”

陈琪拍拍时虞的肩膀：“就在这呢！”

没想到这件事已经传开了。也是，外门弟子进入内层试炼算是件难得的奇事，很容易吸引关注。

女弟子一愣：“原来是你啊。你叫——”

“时虞。”时虞乖乖送上姓名，像是等待着审判的囚犯，低着脑袋看桌子。

“哦，我在名单上见过你的名字，印象很深。时虞，时和虞，像是两家的姓凑成一对。不过时姓，放眼整个九州，最出名的就是江南时家，你不会是……”

“小姐，该吃药了。”

女弟子话还没说完，坐在她右手边的男弟子自然打断，递上一颗白色的小药丸。

被唤作小姐的女弟子皱了皱眉咽下药丸，一时间忘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只好苦恼地换了个话题：“我就是随便说说。不过说起姓虞的。平城虞家我倒是了解一点。以前跟他们主家那位小姐接触过，叫虞照雪，你们知道吗？”

时虞手一抖，不小心碰到了茶杯，随即握紧杯身。

陈琪瞥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女弟子难得遇见同龄女子，立马打开了话匣子。

“她算是天才吧，十二岁就破玄级了，还拜入鼎鼎有名的怀音谷。我听说她以前在师门可受宠了，她失踪后怀音谷的人悲痛欲绝，关了一年多禁闭。最近才有消息说出关了。”

“我都是很久以前见过了，长得很漂亮。虽然我讨厌虞家人，但还是挺喜欢她的性格。咦，突然感觉——”女弟子一直看着时虞，话说到一半歪了歪脑袋，眼睛眨眨，“你和她长得有点……”

“小姐，该吃药了。”她右侧男弟子又一次以同样的借口打断。

这下惹恼了女弟子，她一巴掌拍向男弟子的手心，不高兴地咽下药丸：“你就知道让我吃药，真是烦人！”

怒气冲冲说完后，女弟子起身离桌，给药的男弟子一脸平静地跟了上去，一瞬间只剩下坐在那女弟子左侧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男弟子。

他眼睛笑眯眯的，弯成月牙，声音飘过来：“让你们见笑了。小妹患了一种爱说话的病，一发病就得顾着她吃药。吃完药就好了。”

时虞和陈琪面面相觑。

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病。

男弟子清了清嗓子，开始自我介绍：“我姓司，家中排行老二，方才是我家四妹和她的侍从孟书，我们平时都叫他书子。”

陈琪也报上了姓名，惊讶道：“侍从竟然也是玄级吗……”

司二眼眸依旧弯着，嘴角笑意不减，没有回应她这一句感慨，倒是看向了时虞，又一次道歉：“刚刚小妹对时姑娘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她这病一发作就把不住嘴，喜欢乱说话，吃完药能克制点。”

不过只是说些闲话，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竟然还要两次向她解释。

时虞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懵懵地点头应下。

“时姑娘既然要去内层试炼，可与人组好队了？”司二语气柔和，让人听不出情绪，更不明白他是在邀约还是单纯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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