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一年有四季,四季能在同一天出现。
或许前一刻艳阳晒大地,燥热难当;后一刻便白毛风起,鹅毛大雪来。
好在魔族对温度的耐受阈很高,不用随时增减衣物。
眼下,仙魔堑出口的高崖顶正在下雪。
流星白俯瞰远方沐在阳光里的城池,恍如隔世。
他自嘲地想:老天爷知道我心里有成了精的冤枉,来给我应景儿,美意可莫辜负了。
于是,他不用空间术法,偏要扛着背上裂开的口子,慢悠悠迎着大雪往山下走。
他想让脑袋凉快凉快,好捋清往后的路——
此时近乡,他情不怯、也不迫切。越是到了临门一脚,要见“亲人”、见仇人,他心越是冷下来了。
立刻回尊魔殿去不是上策,会被射成筛子,他需要一个契机,暗翻波澜。
流星白想事的时候,总爱揣着手,下意识摩挲不知岁。
而今珠子上全是割手又割心的伤痕。
即便残痕能修复,灵物还能聚精在法器上吗?
流星白将它自腕间摘下来,揉在掌心里。
他悠达到山脚时,雪已经积出了厚度,皑皑皓白盖着山道旁大片不知名的花朵。
眼见此景,他心念回转至几十年前。
那年他刚入煜清门。冬天,燧煜山也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比现在还大,一夜光景,积出好几寸。若是穿浅口道鞋,必得灌篓。
仙门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新弟子要清扫冬来的第一场雪。
所以一大早,流星白奉命行事,穿着单长袍、拿柳枝笤帚,随意在地上胡撸。
他想用空间术法把雪都变没,但身在仙门内,他不敢造次,只得装模作样地出卖体力。
燧煜山人丁不兴旺,占山为王圈出的山头可不小。
好半天,他终于逮着个路过的师兄,问对方需要扫到哪里算是可以。
师兄八成没过脑子:“越远越好,但你量力而为。”说完,他一溜烟跑了。
流星白当时魂魄归体不久,以至于现在回想,他只觉得自己是傻狍子附体。
那天他真的从山门一路扫雪,到自在堂、又到问心殿,心眼实着儿掷地听响“噼里啪啦”。
他又累又无聊。
“喂,小子,我帮你捡了肉身,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吗?”那是不知岁第一次蹦出来跟他说话。
流星白吓一跳,环望一圈,才意识到是流珠上的灵物口吐人言。
“我叫过你,但你或许损耗过甚,没理我……”他道。
不知岁清了清嗓子,拿腔捏调:“嗯……确实有损耗,但你这小孩也不知聚些天地灵息来给我补养。小没良心哟……”
经一句话,流星白悟出这家伙的本性不大正经,玩笑心起,捻起捧雪,堆个“供桌”,把珠子放在上面拜了拜。
不知岁纳闷片刻,反应过来臭小子在拿他寻开心,破口大骂。“小冤孽”、“小白眼狼”都出来了。不过细品语气是没有怒意的。
流星白笑着听它叨叨,问道:“我娘到底拿流珠做过什么,怎么蕴出你这么接地气的灵物?”
“嚯,那可就厉害了,上过凌霄殿、下过阎罗堂,吃过见过才识返璞归真最可贵。”
流星白知道它胡说八道,但有它陪着,少了寂寞。
插科解闷儿时间过得快,流星白扫过派内的十八殿堂,眼看扫到后山去。
“行啦,你坐下歇歇,晃得我都要吐了。”不知岁缠在他手腕上抱怨。
流星白也确实累了,坐在偏僻的殿门前歇息,他倚着门框静下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去多久,他被一袭带着余温的锦绒外氅惊醒,微暖沁出一股说不清是药还是植物的淡香,很好闻。
他睁眼醒神,见川素商正弯着腰笑眯眯地看他:“你这实心眼的小孩,真要一个人将整座山的雪都扫了?”
言罢,他不顾上仙需要冒仙气,挨着流星白坐下。
“师父……怎么找到我的?”流星白问。
这地方太偏了。
川素商笑而不语,捡起两根树枝,飞戳到不远处的雪堆上,让白包子变成个潦草的张手雪人,转头见流星白正看他,左眼、右眼分别写着“幼稚”和“太幼稚”。
而后仙人淡然笑了,捻起树叶上干净的雪,猝然抹在小徒弟鼻子上,誓要将幼稚进行到底。
流星白没防备,被冰了鼻尖,呆愣一瞬,意识到师父在逗他,低头莞尔。
“修行在于纳气,清风、艳阳、无根水,皆是好滋养。”川素商偏要给幼稚招欠戴高帽,笑着打量小徒弟,“穿这么少,不冷吗,傻小子睡凉炕,全靠火力壮?”
对啊,若想藏住身份,细节是要装一装的。
“方才扫雪热了,”流星白将师父的氅衣往身上紧了紧,“谢谢师父。”
“来这两个多月了,习惯吗?”
“习惯。”流星白随口答。
“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好。”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骤然想起,倒还像在眼前。
流星白拂过路旁野花上的雪,捻了丁点在指尖,对不知岁轻声道:“‘艳阳清风无根水,都是好滋养’,魔界的雪也算吗?”
他想学川素商的模样,将雪抹在不知岁上逗逗它,可看它创痕满布,忽而不忍了。他觉得它会冷,将它收进怀里,用体温暖起来。
然后,他把手上的雪渣抹在自己鼻尖上,冰凉让他从回忆中抽离——梦醒了,往后没有川素商护着你。
他告诫自己一句,向蜿蜒小路眺望。也正在这时,前方如白玉般平整的雪地上裂开道口子,仿佛长路咧嘴笑。
五大三粗的汉子从路的“大嘴”里蹦出来。
汉子站定身姿,手搭凉棚遥遥望向流星白,而后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魃魔宗宗主巴枫座下将军傀信恭迎三殿下。”
此人正是在古人界见过的连巴胡子傀信。
上次流星白对人家“严刑”逼供、拔毛伺候之后,傀信的胡子还没续起来。看着倒年轻不少。
流星白笑道:“巴枫这么快就闻见味道了?”
傀信嚣张全无,持着礼数:“末将将三殿下的话转述给宗主,宗主便令末将等人在已知的仙魔两界通口设下咒术,日日盼着殿下回来,只是……”他难以置信,“殿下怎么会自仙魔堑入界。闯过禁咒,可有损伤?”
仙魔堑之所以被禁封,一是两界休战,二是这里是两界唯一能踏过千军万马的通路。
流星白没拾傀信的“关心”,只问正事:“巴宗主对我的提议感兴趣?”
“正是,”离得近了,傀信见流星白肩头、肋下衣裳挂血,料他背后伤势不轻,但看他云淡风轻,心下升起敬佩,“宗主想请殿下见面一叙,殿下的伤也该尽快医治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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