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从外地来的占卜师,挨家挨户替人占卜。算出来富贵吉祥命的不多,大多是平庸之相,但有吉便有凶,一些孩子被算出来天煞孤星转世,命中带灾,前世作了恶,今生需还债。
让人诧异的是,所有测出不详之相的都是女童,占卜师将这类人称作“勾童”,因身带几世孽债,逃脱阴司赎罪之罚,可勾财运,气运,国运。沧桑国人信奉占卜,认为那是与上天沟通的一脉桥梁。此事一出,举国惶恐。
国主在百乱之中,招揽占卜师里一女子为国师,对勾童一事却按兵不动。这无动于衷的态度让不少臣民沉不住气,尤其是家中有勾童的大臣,纷纷上奏国主,询问如何解决。
朝堂上,年轻俊朗的国主痛心疾首,秉着大局为重,颤抖写下圣旨:“沧桑初立,根基不定。今勾童降临我国,为沧桑万千子民无忧,寡人不得已立下此旨。经国师出谋划策,黑礁塔专为镇邪之地,是以特允许家有勾童者,将勾童送往此地。”
那日天未亮,女童被爹娘叫醒,一言不发地拉着她,匆匆往外走。路上行人纷纷,本是热闹的场景,却无一人言语。每一人手里都攥着女童,脸色比阴晦的雨天还要阴沉。一时之间,只有急促的脚步声。你起我伏,一道紧追着另一道,连成一条通往黑礁塔的路。女童感觉有一百条,甚至一千条腿,踩在她头顶上走。她被压得很低,几乎要喘不过来气。
黑礁塔附近,银盔铁甲的士兵拦住女童的爹娘,寒气森森的红缨枪沾着几点血迹,不知从哪名百姓身上刮来的。被攥了一路的手忽然松开,捏变形的手掌骨像一片绻缩的树叶慢慢张开,女童擦了擦眼泪,无声地叫了声“爹娘”。
红缨枪戳着女童的脊背,那点干涸的血迹再度被染红,她被推进了黑礁塔。再后来,就是漫长的等死。暗无天日的塔中,日夜响起孩童稚嫩的哭声。那段时间,黑礁塔成了不可踏足的禁地。直到有一天,人们发现那座塔安静了。只有顶层挂着的风铃,在海风中发出悦耳的叮当轻响。
于是,黑礁塔在人们的口中,从一块禁地变成了风水宝地。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晏景行早已收了剑,问道。
鲛人答非所问道:“你们吃过小孩子的肉吗?”
这话让在场的人后背一凉。
她看着众人的反应,愉悦地笑出了声:“我也没吃过。说起来,我算是那群孩子里最大的。那时我已经饿得没力气,身边横七竖八躺着尸体,我张嘴就能咬到,可是我没咬。既然早晚要死,何必又给自己添一条罪名呢。”
“再后来,我听见塔外面有东西在游。我喊着救命,声音小得我自己都听不见,那东西却听见了。它在塔底凿了个洞,送了几条鱼进来。我吃了,所以活下来了。”
陆思涯道:“是鲛人救了你?”
鲛人道:“对,正是他们救了我。”
陆思涯皱着眉,不以为然道:“他们未必是真心想救你,恐怕利用你对付沧桑国才是目的。”他秉性温润,少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晏景行跟着皱了下眉头,想起更久远时陆思涯说过的话,眼神跟连长机在空气中交汇。
鲛人道:“我不在乎。”
美人剑悬在半空,晏景行双手一撑,盘腿坐在上面道:“小琢,倘若她说的都是真的,那这沧桑国国主一句话让无数孩童枉死,如今疫病遍地,也是他咎由自取吧。不过,这么说来也奇怪,国主既然做了这种事,为什么还会请仙门来调查呢?”
谢怀玉沉默了片刻,道:“或许有不得不让我们来的原因。”
连长机见晏景行姿势潇洒,心痒地想学,扫了一圈周围人的神色,还是打消了:“即使鱼死网破,也要仙门插手,除了生死,我想不到其他原因。”
地面上积水明亮,晏景行垂眸看向鲛人:“你跟鲛人都是怎么联系的,叫他们赶紧停手,别再传播疫病了。”
鲛人道:“你就算杀了我,我也决不妥协。”
陈古意闻言,忍不住道:“既然是国主害了你们,那你找他报仇不就行了,为何要害无辜的人?”
“无辜?”鲛人歪了下头,彷佛对这个说法充满困惑,“难道我就不无辜?如今的沧桑国,每个人身体里都流淌着百年前那场罪恶的血,代代相传,永世不绝。他们双眼清明,却对杀戮视而不见,口舌伶俐,却对罪行缄口不言,双耳灵敏,却对塔中的哭喊充耳不闻!是,有人是什么都没做,但是什么都没做就无辜了吗?那些沉默的人,活该承受跟行罪之人同等的恨!”
她言语激烈,字字泣血,经年累月的恨意没法抹灭。晏景行冷静道:“所以,你们打算用疫病为引,慢慢销毁沧桑国?”
“是。”鲛人供认不讳,“这个罪恶的国度,不应该存在世上。”
晏景行又问:“所有沧桑国的人都能活百余岁吗?”
鲛人顿了顿:“不是。延年益寿的药价格昂贵,寻常百姓很难承受。”
晏景行道:“百年前的往事,并不是所有人都了如指掌,倘若有一人反对呢?”
鲛人愣住:“至亲将我送进塔中,我却只能舍近求远地去求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的怜悯,仙君,你不觉得可笑吗?”
“可笑?”晏景行落地站稳,语气有一丝柔软,“我不这么认为。我以前一直觉得,人如果不是人,最大的可能会是树,因为都要经历从幼苗长到足够搭挡风雨的过程。但它们不会抵触阳光,甚至会朝着有光的地方生长。如果一个人想要从他人那里获取温暖,怜悯,支持,善意,种种情感,对我而言就像树想要获取阳光一样,都是天性使然,并不可笑。”
说这些话时,众人的目光齐齐朝他围聚。冷白的月光照在他脸上,使他多了几分辉光,谢怀玉心滞了一拍。从前种种翳,都作雾散开。
陈古意佩服地鼓掌:“晏师兄说得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鲛人,这么叫有些奇怪,你有没有名字?”
晏景行一番话叫鲛人半天没回神,她这一次想了许久,才道:“忘了。我在塔里给自己取了一个,叫刀刀。”
“好名字。”陈古意从善如流,“刀刀,你要报仇,我们不拦着。在沙滩那里,你们没对我们出手,想必良性未泯。不如我们好好谈谈,归根结底,是国主下的令,国师献的计,这两个才是罪魁祸首。你们伤的那些百姓,对这两人而言,毫无影响啊。他们不照样吃好喝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下轮到晏景行鼓掌了,他笑道:“古意之见与我相同。”
刀刀神情隐约动摇,咬唇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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