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颖心尖一抖，手中团扇骤然落地。
碧瑶进了落地罩，压低声音急道：“娘娘，快去接驾！”
史颖杵在原地，双脚不听使唤。
承明皇帝闲庭信步地进了内室。一个月来，他处理国事忙得不可开交，白日御书房内有贤妃刘敏陪伴，偶尔来后宫多宿在德妃温婉娥处。
今日梁太后提醒，他才想起这位存在感不强的慧妃。
眼前的慧妃娘娘愣怔一瞬，在侍女的暗示下福礼问安。
她刚一福身，便被承明帝扶起来细细打量。她穿一身白纱绢裙，好似误坠凡尘的世外仙女。
碧瑶见状使个眼色，同宫婢一齐退下。
承明牵住她的手，问：“初来宫中，可还习惯？”
被握着的手掌渐渐生出细汗，他便知她在紧张。
承明温和道：“朕是你的夫君，同朕不必拘束。”
闻言史颖勾起嘴角，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没生气，垂眸道：“臣妾习惯。”
承明牵她坐到床边。她和德妃、贤妃不同，坐下后与他保持距离，既不知小意爱抚又不会甜言相哄，只木讷坐着，双手缠帕。
“朕还不知慧妃芳名。”他打破沉静。
她惜字如金：“史颖。”
“哪个字？”承明摊开手掌。
史颖没注意他的手，只说：“聪颖的颖。”
承明尴尬地收回手，温润一笑：“这名字极好，以后朕便唤你颖儿。”
不想他如此温柔，史颖愣怔地点点头。
她全程不敢看他，亦不知他为何一直看她。可他越看她，她就越不自在。
片刻，她便面露难色。
承明心中哭笑不得，和煦问：“嬷嬷没教规矩？”
“啊？”她疑惑一声，发觉男人伸手到她腰后。
他问：“可以吗？”
史颖颊飞红云，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挪身凑近给他解衣衫。
史颖战战兢兢脱去龙袍，倏地见一个歪了针脚的旧荷包从里面掉出来。
承明急忙捡起，放到枕旁。
史颖起身放下纱幔，进入帐内同他一起平躺，而后又变成了一块木头。
“害怕？”承明声音温柔。
半晌，史颖默默摇头。她虽不谙世事，但知羞耻通礼数。她害怕侍寝，却不敢有违嫔妃责任。若被完璧归赵，恐一辈子抬不起头。
“无妨。”承明握住她的手，“睡吧。”
史颖咬咬牙，轻轻挪到他身边，柔声唤道：“陛下……”
承明微笑应下，给了她体面。
她原以为会很痛苦，但承明对她温柔以礼，处处照拂她感受。史颖慢慢放下戒备，鼓起勇气迎合他。
浓情蜜意时，他耳语：“疼吗？”
“陛下……”史颖羞于开口，只摇摇头。
活了十八年，头回有人愿意温柔待他。更何况，这人还是九五之尊。
虽然他是皇帝他有后宫，但她的世界只他一人。思及此，史颖抱紧夫君，再不想松开。
第二日醒来时，史颖看他的眼神与昨日不同。伺候承明穿衣时，她见他将那个丑陋不堪的旧荷包小心翼翼放入袖袋中。
承明拿起矮几上的绣圈，道：“颖儿绣工这般精湛。”
“陛下取笑我。”
想到他贴身的旧荷包，史颖道：“妾身可否给陛下绣个香囊？”
“也好，颖儿心灵手巧，绣什么都好看。”
史颖傻傻地笑了。
用早膳时，承明问：“宫中怎么就这些人。”
“我……臣妾不善驭人，昨儿打发走一批。”
“这怎么行？”承明转而命令，“高康顺，这事你亲自安排。务必让慧妃安心，不然朕拿你是问。”
高公公急忙应下。
史颖捂帕轻笑，心头比抹了蜜还甜。
以前她觉得自己命犯华盖，注定孤苦一生。可现在不一样了，高高在上的帝王愿意待她好，她好生幸运。
“殿下，这是阿沁收集的芙蓉教情报。”
崇宁翻开细看，这芙蓉教自十年前现世，最初起于青州。
她低声：“青州是舅舅当年的封地……”
舒窃道：“殿下怀疑这些逆贼……这波人马是信王遗孤？”
“不是没有可能。”崇宁道，“十年前舅舅于封地起兵，后遭温千琳背叛殉难。而芙蓉教从那时萌芽，十年里悄然生长，如今遍及各处，有一批人马还到了长安！”
舅舅的人马还活着！思及此，她越说声音越颤，眼眸里闪着兴奋的光。
采苓提醒道：“此事非同小可。殿下需从长计议，不可轻举妄动。”
她手持团扇为崇宁扇风，“帝王手眼通天，殿下所作所为皇上未必不知。他未追究，必是从中受益。若殿下贸然接近皇上眼里的二臣贼子，皇上还会如此厚待您么？”
崇宁沉默须臾，颔首道：“采苓，你总能及时点醒我。”
她冷静后方知这事危险，于是道：“我先用南渊的身份以书画诱之，看看芙蓉教上不上钩。若能取得联系，再以别的身份相见。运气好的话，能查到父亲下落以及侯府密辛。”
侯府密辛多半和史铎史曌两人有关，具体如何崇宁却不明了。父亲若活着，便能得知他和侯府的渊源。
崇宁心中大喜，忙作画赋诗，含沙射影地称颂芙蓉教。
“拿去醉仙楼。记着，这事决不能惊动驸马。”
舒窃领命而去。
采苓道：“殿下还需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崇宁朝她眨眼：“有你盯着，我自然放心。”
她是细致之人，做事有分寸，又有采苓相助，定不会有纰漏。
即将中秋，她忽而想起史颖和曌曌。十五宫中设宴，方便她和史颖见面。而曌曌那边就难办了。
昨儿她为这事去找侯爷，对方找了不少理由搪塞，左不过是不想让史曌回来过节。
八月十四这天，史之尧陪崇宁一起别院看望他。
崇宁原以为会看到他不着四六的顽劣样儿，结果却见他在花园习武，姿势端正十分用心。
史之尧大步流星朝他走去，“当你嫂嫂面儿装什么！”
史曌哼道：“小姑临走前嘱咐我要用功，我岂能忘了？！”
动作结束，他恭敬走到崇宁身边，抱拳行礼：“曌曌见过嫂嫂。”
“曌曌真乖。最近可有好好吃饭？”崇宁拿来月饼给他。
一旁的管事嬷嬷道：“殿下有所不知，三少爷一个月来闻鸡起舞，白日勤奋读书，午歇后习武至深夜呢。”
史之尧不屑：“不知能坚持几天。”
“明日我和你二哥进宫去看小姑，我可替你捎话过去。”
史曌翻个白眼：“我有什么好说的，我又不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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