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谢九棠悠哉地挂在树上,看那群华服女子顶着肿成猪头的脸在荷花潭里扑腾,活像被开水烫了的蚂蚁。
萧承胤逆光立在垂花门下,盯着池畔乌泱泱的妻妾女眷,以往的笑面终于崩裂,喉间滚出一阵闷雷:“谢骞!你当本王府邸是马戏棚子?”
紫袍身后转出个绯色骑装身影,萧承烨的狐狸眼往池中一睐:“嚯!本王方才还纳闷儿~”他踩上潭中太湖石,腰上悬挂的马鞭角垂进池水,“燕京七十二家花楼,若是新进了胡姬,怎会漏给本王消息?”
萧承烨目光挑向谢九棠,压着笑声道:“原来,你谢骞竟拿端王府后宅当窑子逛啊!”
说罢,捧腹大笑,丝毫不顾及身后萧承胤刷紫的面色。
“萧承烨!”端王妃顶着满头珠翠破水而出,石榴红织金绫缎裙浸透春水,两只腮被马蜂蛰成了包子,却依然不输气势,用丹蔻指尖戳着老五的鼻子道:“你骂谁是窑姐儿?”
萧承烨险些被她戳进池水中,当看到虽被蜇肿却依然水出芙蓉的端王妃后,眉间骤起的愠意又倏然散去,故作娇嗔道:“嫂嫂~说话要温柔些,吓着弟弟了。”
谢九棠见这端王妃的夫君来了,立时收起了嚣张的嘴脸,俩腿一蹬从树上翻了下来。
兄长谢骞惯常这般评价胞妹谢九棠——好女不吃眼前亏,掉头比他出刀都快,快到没脸没皮。
谢九棠却从不屑辩驳,反而指正兄长道,她‘泼皮九’的没脸没皮,本是谢家人嵌在骨血里的生存之道。
只见她快速步至潭边,佯作惊状:“原来是王妃娘娘!谢骞有眼不识泰山,娘娘稍安勿躁,本世子这就下去捞你。”
说罢,竟开始宽衣退靴,一副誓要舍命的模样。
只见她手忙脚乱的忙活了好一阵,才松了三颗束腰扣子,俨然没有真要下水的诚意。
“你你你!你明知道我是我!”气的潭水中的端王妃舌头打结,一时不知该骂哪一句,肿着腮帮支吾了半天,冲正向这边走来的萧承胤哭道:“夫君!你可要为绾绾做主。”
谢九棠见萧承胤前来,立马停下了宽衣的动作,收了唇角的坏笑,一脸严肃的转身,朝萧承胤揖礼:“千错万错,谢某知错,今日属实冒犯,谢骞给二殿下和各位姐姐们赔个不是。”
说着,便朝爬上岸的各位姑娘们一一致歉。
心想我谢骞乃南梁皇子,安危关系两国和平,今日就算跟你的王妃洗了鸳鸯浴,你萧承胤能奈我何?
本以为今日乌龙会就此翻篇,谁知萧承胤指尖拂过王妃肿起的腮边,忽而广袖拂落,怒喝了声:“该罚!”
端王妃被他碰的吃痛,又被夫君强硬的态度所感动,一时泪眼汪汪,抽噎不止。
谢九棠怔了怔,顿觉这二殿下是个护妻的,只听那萧承胤又道:“就罚你谢骞日日来端王府,为王妃献药,”他佯作心疼,“直到吾妻恢复玉貌花容。”
湖面映出谢骞骤缩的瞳孔。
刚从水里爬出的端王妃更是蓦然止了哭声,“本王妃才不要日日见这登徒子!”
“绾绾!”萧承胤软喝一声,话虽是说给端王妃,双目却如炬般凝向谢九棠,“南梁皇子时常来府上走动,可是两国交好的吉兆,再说南梁的灵雀膏消肿止痛,绾绾也能少受些罪不是么?”
萧承胤的眼神像淬过火的剑脊,乍看是墨玉般的温润,细瞧却是对她谢骞无声的征伐。
谢九棠眸色软下,品出了萧承胤话里的意图。
若她每日都来端王府送药,若传了出去,朝臣们定会以为,他谢骞已拜入端王门下,到那时,千门卫即便没有她的吩咐,也会自然而然的偏向端王一党。
于是她笑了笑,试图婉拒道:“既然端王妃不想见我,不如,我明日遣人将药送来......”
“世子,”话未说完,便被萧承胤打断,他垂落的眼帘半掩住翻涌的算计,向她迈近一步,咬字清楚道:“要亲自登门,方显诚意。”
短短数字,让谢九棠再无反驳余地。
她正想着如何开口,忽有琴音破开暮色。
起调时如松涛低吟,收调时又似鹤鸣长涧,琴音化成
银钩子,从记忆深潭钓起湿淋淋的往昔……
这分明是南梁的“长思曲”。
少时的她总爱在兄长习练功法时捣乱,缠着他去母后的寝殿听琴,她伏在母亲膝头,吃着桂花糕,和兄长一起听母亲指尖滑出的那首“长思曲”。
可这首曲子,自母后过世,梁王虽未禁曲,但大梁宫中不再有人敢奏。
可今日,她却在敌国的王府后宅,再次听到了这首曲调。
谢九棠瞳孔里仿佛炸开千盏河灯,映得她芙蓉面褪成惨白。
她如一只受惊的猫儿,弹跳着转身,欲寻琴声而去,却被身后的萧承胤一把攥住手腕。
“谢骞,”他低头看她,眸中罕见的端起君子的澄明,“他,也是本王的诚意。”
萧承胤口中的‘他’,便是那个战俘,也是他用舅父在户部的两名心腹,向燕帝换来的。
谢九棠抬眸,迎上萧承胤的视线。
风掠过她凝滞的唇角,她第一次在这位笑面皇子前,露出温软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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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倒春寒的碎雪扑簌簌落在未开全的海棠上,少年裹着一身素袍,将一把七弦琴搁在膝头。
枯瘦的腕骨从宽袖滑出,上面叠着新旧鞭痕,似盘错的枯藤。
他发上无冠,任墨发散落。
少年抬起头,望见谢九棠长袍玉带的刹那,一双蒙着水雾的桃花眼立时软如春溪。
仿佛一只濒死的鹤,望向了只属于它的月光。
“铮!”琴弦竟在此时猝断一根。
他左手指尖缠着褪色的止血布,染血的食指无意识的勾了下空弦,在剩下的六弦上,偏执的弹奏着那首“长思曲”。
即便曲不对音,即便音色已然生涩偏转。
“好个病西施!”后面跟来的萧承烨,在掌心一下下敲打着马鞭,余光扫向僵立在海棠树下的谢九棠。
“怎会是你……”谢九棠禁步于前。
兄长谢骞的副将,她几乎都认得,来之前,她把那些铮铮铁汉的面容在脑中一一掠过,却唯独没有想到他。
阿絮。
一个从小跟在他兄长身旁的奴侍,没有上过战场,甚至没有兵部配发的刀剑,这个人自小跟在兄长谢骞的身侧,做些研墨提靴的细活。
春去冬来,十几载,阿絮的存在,于她来说,仿佛一棵栽种在庭院的树,一只梅花凳,一只用了多年的砚台。
他在那里,似乎又不在那里。
直到他的兄长在十九岁的生辰宴前,不小心弄丢了宫宴所需的玉带,整个侍奴所被翻查,才发现这位平日总将脖颈弯成虾弓的少年,竟大胆的私藏了一件她那年春猎时因沾了泥污而丢掉的罗裙。
泥污被他浣洗干净,小心收叠在他装着私物的箱底。
此举惹怒了他的兄长谢骞,不惜误了生辰宴的开席时辰,也非要将他打死在侍奴所的后院。
还是谢九棠闻迅赶来,才阻挡了兄长,险些在生辰日见了血。
那时的阿絮,跪在兄长谢骞的面前,垂着头,不断的重复着:“奴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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