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柳德和几个朝臣的脸就像外面的天色一般,黑如泼墨。
盐收,超去年两成!
作此承诺,犹如在天下臣民面前立下军令状。若是不成,便是犯了欺君之罪。
满殿文武不禁将视线移向太子卫枢。
前有赵轲,后有刘泰,这二人是安州王何卢扎在朝堂的两根硬钉,亦是如今太子的助力。
若无太子授意,刘泰断然不会说这等话。
有朝臣问道:“这样岂不是增加百姓的重担?”
刘泰复又道:“此章法,自然不可将盐税之负加诸于百姓身上,端看郑家和韩家的经营之能。”
好一招釜底抽薪。
柳德阴着脸,银牙暗咬。
若是如此行事,郑家会损失大半盐利。
这究竟是太子的攻心之术,还是韩家真得做好准备,即使壮士断腕,也要与郑家一争到底?
卫枢端正行礼,“刘泰所言,颇有见地,只是略失于草率。儿臣觉得,可召郑韩两家家主进京,各自联络盐商,陈请经营要略。”
皇帝笑意微敛。
太子这话看似不偏不倚,可是满城皆知,韩家的韩少初早已到达京城,结交朝臣,往来盐商。韩家是照着这个路子,做了万全的准备。
可是,郑家……
前夜芙蓉帐暖,庆嫔哭得梨花带雨,他一时心疼,便答应了陪她回乡省亲之事。
太子一句“远行不便,父皇应保重圣体”,惹得他不快。
临州距离京城不过百里,有何不便?
相比招摇的韩家,皇帝更喜欢晓明事理的郑家,无论是赈灾还是省亲,郑家都能为朝廷分忧,是个懂事的。
皇帝瞥了一眼如老僧坐定的景相,自从程可靖一死,景相沉默了许多,倒是太子一改往常。
他面色沉然。
如今,他不想再被什么人掣肘,不管是位高权重的景相,还是锋芒毕露的太子。
“宣郑檀进京,朕要亲自听郑韩两家陈请。”
“陛下圣明。”
——
阴风作作,骤雨将至。
散朝之后,众臣皆担心陷于泥泞,急忙出宫。
霍思修前脚刚迈出文华门的门槛,便听得有人唤他。
回身一看,漫天黑压之下,卫枢一身肃杀之气,缓步而来。
霍思修默默地打了个寒战。
朝堂之上,他句句肺腑,无法偏帮韩家,若是太子要兴师问罪……
“她的伤如何?”
声如玉石击磬,夹杂着一丝喑哑。
霍思修怔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知宜的面伤不深,大夫说不会留疤,但是可能会有一道浅浅的暗痕。”
空中打了个闪。
闪光下,卫枢眸色黑得发亮,幽邃之底,暗流急涌。
被这阴戾的眼神一扫,霍思修脚下一僵,半分不敢动弹。
“她这几日在做什么?”
霍思修谨慎回道:“每日在家中做香料。”
“她……可有提起孤?”这话含在嘴中,半晌才出。
霍思修冷汗涔涔。
朝野上下传言,任知宜恋慕太子,被皇后斥责,恐失幕僚之位。
任知宜每日闷头做香料,不再踏足东宫一步;太子又将林四和林七遣回暗卫营。
他再迟钝,也知晓任知宜与太子生了龃龉。
霍思修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状似发誓,“绝未提及殿下。”
卫枢神情微动,默了半晌,递给他一个白瓷瓶。
“这是宫中圣药,你嘱她一日两次,勿要见光,见水。”
霍思修接下。
接着,听卫枢缓缓道,“那个钟夫人,让她避着些,这些日子不要再去香铺了。”
“是!”
“还有……你告诉她,有些事情,若是想通了,她还是孤的东宫幕僚。”
“是!”
文华门前,目送太子的背影,霍思修长长地叹了口气。
————
火盆中,纸笺随着火蛇飞舞,渐渐化成了一摊灰烬。
柳德瞥着飞扬的纸灰,笑了笑。
“大伯,这是什么信?”
“一桩消息。”
柳德的侄子笑道:“大伯似乎很开心。”
他惯会察言观色,柳德一向沉肃,今日自从看过那封信后,唇角便一直勾着。
“大伯,任知宜传信儿过来,说她有一计,可令韩家一败涂地。”
“哦?”柳德轻笑,“你们按她说的做。”
“大伯信她?”
“信不信并不重要!只要让她觉得我信任她即可。”
侄子面露不解。
柳德从书案后面走出,嗤笑道:“你以为她会真心助我?”
柳德膝下无子,惟有一个父母早丧的侄子留在身边,是他最信任的人,日后柳家的人脉、经营,也要尽数交到他手中。
看着自家侄子迟疑的眼神,他轻声笑道:“任知宜可不是一个蠢人!她心中清楚,即便韩家败了,也不会伤及太子根本,她却可以利用我达到拆毁太子婚约的目的。
她以为我费劲心机笼络她,是为了郑家的盐业经营……”
柳侄不明所以,“难道不是?”
“这个世上有比盐业更一本万利的买卖。”
柳德拍拍他的肩膀,感慨道:“我入仕几十年,坐到今时今日这个位置。咱们柳家的荣辱皆系于我一身,若有一日,我退出朝野,柳家还有何立足之地!
所以,大伯要挣从龙之功,为柳家延续尊荣。”
柳侄蓦地一惊,心胆剧颤。
柳家是依附于解州宫家起家,如今太子与宫家、柳家已是死敌。若然太子登基,柳家必然倾覆。
大伯想要设局陷害太子!
他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大,大伯……”
柳德握着他的手,将他握得生疼,“不要怕!”
“任知宜以为我与她结成同盟,各取所需,是为了盐业经营,我们正好借此时机,让她为我们所用。”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郑韩两家相争时,我们给太子一个痛击,储君更易,安王上位,顺理成章。”
柳德笑得阴沉。
屋外,倾盆雨坠。
酝酿了一整日迟迟落不下来的雨,此时,轰轰然地从九霄之外垂落下来,势不可挡,急不可待。
柳德打开窗棂,沉声道:“有些事儿,你再怎么抗拒,也终究会走到这一步,就像这场雨,避是避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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