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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琵琶击水

嬴烈倒提长枪,不看任何人,只一步一步又走向新的独生塔。

我摸了摸烛龙,他一头将我的手撞开,我来不及跟他解释,匆匆跟在嬴烈身后进了塔,他微微偏头,应该是听到我进来了,长枪轻轻点在地上,新的结界升起,隔绝了一切外物和窥探。

他晃了晃,长枪无力脱手坠地,化为烟雾没入他身体,我伸手去扶他,被他一同拽倒,只好做了他的肉垫,他重重地砸在我身上。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肩膀被他战甲磕到,疼得我直打颤。

“......小疯子......”他呢喃着摸了摸我的脸,“......我想你了。”

他双眸赤色已经褪去,此时黑得沉静,缓缓闭上了。

他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痕裂痕在神力奔涌中逐渐愈合,粗粝肌肤显现出如玉光泽,我摸了摸他额头,又叹了口气,也闭上眼睛。

也许是因为魂体吸收了足够神力,我躺在他身边没睡多久就醒了过来,睁眼看看,嬴烈还没醒。我轻手轻脚地坐起身,观察他的身体。

他身上伤痕已尽数褪去,只剩破碎战袍还留有一点大战的痕迹,墨黑长发垂坠在颊侧,衬得那张脸凛然生威,我伸出手去想戳戳他已经恢复了一点肉的脸颊,又怕打扰他休息,默默收手,理了理他的头发。

但穿过他锁骨的锁链并没有取下,我仔细看了看,那两根锁链从手腕粗缩成了手指粗,仍然卡在他骨头里,甚至从前到后绕着他的身体围了一圈,如果我没有看过他被锁得动弹不得的可怖场景,几乎要以为这锁链是一种装饰。

战神的恢复能力自然是强的,这么一会儿过去,身体已经逐渐在修整了。

我叹了口气,支起腿撑着脑袋发呆,感觉身上有点冷。

初进独生塔的时候,我试探他说“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混沌秘境”,他默认了。

刚刚我问了他那么多问题,他一个都没有反驳,那就是说......我全都猜对了。

一万三千年前我和他相爱。

我的死因应该就是我在混沌秘境里看到的那一幕——他狂暴战意失控,我试图唤醒他,最后死在他手里。

和宁苦甜的说法也对得上,他也是在一万三千年前成为死神,自那以后一直等我。

可夏无忧说,他几万年的执念都是我。

我最后一次死去是一万三千年前,第一次死去是什么时候?

姬子知道我的死因吗?他看过我的过去和未来,试图救过我吗?

我的视线愣愣地落在嬴烈脸上,那是一张很俊美的脸,和太一的出尘不染完全不同,更像是在血火里淬炼出的花,带着逼人野性撞进我眼睛里,也像一团沉静燃烧着的火,不猛烈,但所有人都知道火焰伤人,只可远观。

“......你在看什么?”嬴烈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很自然地来牵我的手。

我下意识地一缩手,他的手僵了一下,眼神徘徊扫过自己和我,偏了偏头,把手收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他转头平静地看向我:“......谢谢。”

我从游离中回神,摇了摇头。

他指尖转起法术,身上战袍被缓慢修补清洗,一点神力绕上我的衣摆将不经意染上的血迹拭去。

“我......”他犹豫着开口,“我想看看你的魂体。”

我默不作声地伸出手,他没有接,只是用两指轻轻捏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点在我眉心。战神之力霸道刚猛,渗进我神识的姿态却柔软温顺。

那点温柔神力轻轻碰了一下我的神识之海,激起一点涟漪就退出去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无奈地笑了笑,松开我的手:“我的神力......有点凶,不太适合你现在的身体。”

“本来想帮你淬炼一下,”他嘴角微微撇着,“以后不要随便这样信任别人,别的神也......最好保持警惕。”

我默然一瞬:“阿烈,”他转过头来,我看了一眼他的耳尖,没发红,“别的神怎么了?有人会对我不利吗?”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喃喃道:“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也敢来闯独生塔......”

我歪了歪头,意思是“有话直说,别打机锋,会挨揍”。

“......”他叹了口气,指指我身后独生塔入口,“你知道,极乐天六大神界主人,各自执掌一种力量吧,比如我是战神,掌管征战之力。”

我点点头:“大概猜出来了,那些仙人恐怕是醉心术法,特地来你这里接受......淬炼的。”

“先不提他们,”他说,指尖点在我掌心,轻轻刺了我一下,“神明之间,力量是可以继承的。”

他指尖神力将地面熔化,随手画图,极乐天是一个大大的圆,无极海悬浮在最上层正中心,独生塔远离各界雄踞南方,冥河占据极北一片地域,长梦池在西方营造了一座永不黯淡的日光城,不息山稳坐东方,疆域极广。

“忘乡呢?”我问。

他顿了一下,随便挑了个位置画了个小圆:“忘乡比较特殊,它是无定之地,或者说,几乎没有人能找到它。”

我有点惊讶:“没人去过忘乡?”

“非要说的话,”他撑着脑袋想了想,“不息山主人哪里都能去,他应该去过。你......”他甩了甩头发,“你肯定也去过,无情仙不让谁去,都不会不让你去。”

我皱起眉头,被他一番介绍弄得更疑惑了。

他摆摆手:“先说极乐天格局,”手指稳稳地点在正中的无极海,“我就直说了,杀了你,就能得到你的力量和身份,你手上的混沌法则也会随之易主。”

我几乎感觉自己身上毛发猛地一炸。

“你现在这个状态,”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如果有人想对你做点什么,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但你还好好的,不息山主人的法器在你身上吧,他有意庇护你,暂时不用太担心。”

净土极乐天,原来时刻暗藏杀机。

他又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指,温和道:“在来我这里之前,你应该已经去过其他神界了。”

我点点头。

“你了解这件事就好,不息山主人和我都明确表示会庇护你,其他人想动你也要仔细思量。神权更替是很重要的事情,如果手段下作,无情仙也会出手阻拦,”他嗤笑一声,“太一为虎作伥,只有这一点上还有点用。”

“这些年,有人来挑战过你?”我再次点点头,视线落在南方的独生塔神界上。

他的声音里笑意多了些:“当然。”

我了然地逗他:“想必都被战神君一枪戳跑了,神君好威武。”

“你......”他偏了偏头,我看到他耳尖泛起一点红色,可爱得很,他轻咳一声,“好好说话。”

“哦,”我笑着点头,“总之就是你现在还是独生塔主人。”

“总有人不自量力,”他摇摇头,又转回来看向地图正中的无极海,“你的无极海广阔神秘,这是他们不敢动你的另一个原因,作为唯一一个‘小极乐天’,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忌惮。”

“阿烈,”我打断他,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之前你一直不开口,你从来没说过,天道是什么。”

他垂下眼,沉静地在地图上极乐天外加了一个大大的圆,指尖点在圆上,肯定地道:“这就是天道。”

“比极乐天更广更高的存在?”我思索着。

“可以这么说,”他摇摇头,“天道就是主宰整个极乐天,包括六大神界、三千重天所有存在的法则。”

“天道是一种固定的法则?”我确认道。

“也许不是固定的,”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点了点地图,“我觉得更像是一种游离的态度,附着在看似固定的法则之上。”

我沉默着思考,不打算就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转回之前的话题:“你说无极海是‘小极乐天’?”

他偏头瞥了我一眼:“你应该知道无极海的前身是混沌秘境,”我点点头,他继续道,“混沌秘境的前身是什么没人知道,但现在的无极海是混沌秘境坍塌后被极乐天剥离的,它的混沌之力很诡异......我以前和秘境打过一场,没赢。”

“没赢?你和一个秘境打架?”我挑了挑眉毛,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他轻笑一声:“没赢也没输,对我来说也是输了。”

“我现在的神力,”我伸出一只手,淡淡灰雾在我指尖缠绕流转,“就是混沌之力吗?”

“嗯,”他点点头,“混沌是始也是终,所以没有定形。你以前......”他顿了顿,“你可以试试自己去找到最顺手的战斗方式,你的神力本身是没有限制的。”

我慢慢地点了点头,平静地道:“好,我会慢慢去找。”

他笑了一下:“这样很好,你自由自在的,就很好。”

“我好像很喜欢和你这样聊天,”我支着脑袋说,思绪越飞越远,“让我觉得很......刺激?”

“小疯子确实最喜欢聊打架,”他狡黠地笑了笑,“真打起来的时候会觉得更刺激。”

“......”我瞪了他一眼,指指他身上的锁链,“怎么不卸掉?”

“不能卸,”他低头看了看,漫不经心地道,“我也怕我一没了限制,顺手就杀几个神立威。”

我笑着点点他的肩膀:“不想说就不说,偏偏要故意吓人。”

“好吧,”他说,头歪了歪,“确实是为了限制,现在还不到卸掉的时候。”

“会疼吗?”我抿了抿嘴。

他瞥了一眼肩上两个血洞,摇摇头:“没什么,这点痛......忽略不管就好。”

“难怪在幻境里跟我打架的时候下手狠绝,”我感叹道,“怕是平常硬受了不少疼痛,打架的时候就要让别人也吃吃苦头。”

“......不是这样的,”他似乎想辩解,张了张嘴又不说了,只憋出几个字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疼你的。”

我摆摆手,笑眯眯地看他:“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可是最后把你斩首的人。”

“扯平了,”我点了点地上地图,“极乐天还挺好玩的。”

他笑出声,片刻后又摇摇头,视线往身周一扫,皱了皱眉,手轻轻一挥,塔中出现一堆极高极盛的篝火,熊熊燃烧着点亮整座塔。

“你应该比较喜欢这样的塔。”他注视着篝火轻声道。

我随意点头:“还不错......比刚刚的塔舒服多了。”

“以前你......”他开了个头,又顺滑地换了个说法,“怎么不问我以前的事?”

“问了你就会说?”我反问。

他垂下眼,无言地点点头。

我眯着眼睛想,诸位神君对于过去的态度真是各有说法。“既然已是过去事,”我转头看向塔外茫茫平野,“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

“是吗?”他茫然地看向我注视着的方向,声音失落。

我看了他一眼,他嘴唇紧紧抿着,眼角微微下垂,看起来像一只伤心的小兽,我补充了一句:“而且别人告诉我的,终究不可全信,我不如自己去找答案。”

“是不是?”我戳了戳他的脸,他恢复了一些,现在的手感很不错。

“......嗯。”他抓住我的手,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想制止我的冒犯,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收回手看着未知前方。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手一伸,琵琶落进他怀里,被他顺手一拨,轻灵音符从琴弦上跳下来,在地面上绕着我跳舞。

他用一种缥缈又空灵的声音吟唱,琵琶利落节律又将迷离歌声一下一下从天边扯着触到坚实地面,自由的风也有锚点。他徐徐开口:

“梦中此身化火,

人间百草为萤。

天涯相逢不晚,

此时山月楼明。”

他唱了几句就不再唱,只是微笑着弹琴,绸缎一般的长发衬着深深眸色,几乎显得温顺,锋锐眼神盈满一池春水,侠骨柔情,我沉醉进去,只听得见琴音铮铮绕梁,空寂高塔此时自得其乐,我听他用旋律说话。

“你去过人间?”最后一声琵琶的轻鸣收音,我撑着脑袋看他,他缓缓收手,琵琶化为烟雾没入他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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