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曜离京治水,吴初樾也因千秋节事多被绊在宫中,忙得抽不开身。
裴云晰在家中待了许久,这日却因一个特殊的消息而犹豫起来。
她卷起手里的纸条,扔进了火盆子。梦辽心惊胆战,试探道:“姑娘,你要去见吗?”
“我若出门反倒引人耳目,”裴云晰看着纸条燃烧成灰,“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呢,哪有那么好走动。”
梦辽沉默无话,只立在一旁静候。好半晌,裴云晰叹息,“你对外就说我想念她了,让思遥即刻动身过来,进府时从正门走。”
她刻意强调,反倒让梦辽有些不解:“从正门?那岂不是更惹人注意吗?”
裴云晰道:“我想念她,请她过府一叙,是因为她曾是服侍我多年的贴身女使,不是因为别的。”
梦辽经此点拨,略懂了其中深意:“那我便用姑娘的印章,盖了邀帖寄过去。”
裴云晰点点头。
几日后的晌午,一架普通马车停在了裴府正门。梦辽再见到思遥也很是欢喜,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们二人再如何亲厚,此时梦辽也规规矩矩行礼问安:“见过庄娘子,姑娘已在院中静候了。”
庄思遥望着多年未见的昔日姐妹,强忍着热泪,温和地说:“快带我去见见她。”
见到裴云晰时,她看见她的三姑娘如今已瘦得几乎病态,已近乎崩溃,硬是强撑着梦辽遣散了院中候着的其他人,回身关上房门,才几乎是扑着过去,跪在裴云晰身前:“姑娘!我的好姑娘!你怎么、怎么病成了这样!”
久别重逢,裴云晰也激动非常,眼泪夺眶而出,她滑下椅子与思遥相拥。只是如今不同少时,换成了她抱着思遥轻声安慰:“多年不见,你怎么不如以前稳重了?非要拉着我哭这一场。”
梦辽也站在一旁又哭又笑,让这二人相拥着发泄了一会儿,才过去扶起:“好姐姐,莫要哭了,不然姑娘该担心了。”
思遥抹着眼泪,和裴云晰一道坐在榻上,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裴云晰的脸,看着裴云晰的脸色苍白,她悲从中来,差点又要痛哭:“姑娘莫要担心,也别怪我失礼,我真的,真的只是……”
裴云晰吸了吸鼻子,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都知道,你的情意,我都知道的。”
“你如今已是潇洒又有气势的庄娘子了,若是哭一哭能让你身心舒畅也无妨,若是能让你安心,便好好骂一骂梦辽这个小丫头,”她有意去逗思遥,笑着说:“只是骂了她,便不能骂我了。我现在可是娇贵极了,便是我二哥哥都不敢对我说一句重话呢。”
思遥果然被她逗笑,看着裴云晰,眼中深情溢于言表。
“姑娘如今这么有出息、有能力,二哥儿怎么可能再数落姑娘您呢。”
那年宋怀弋出征后,裴云晰科举未成,她本想住回庐州,好继续跟着那位庄娘子学习,却被庄娘子婉拒。她直道已将毕生所学全部教给裴云晰,不必再让她千里奔波了。裴云晰又被家里押着去领了恩荫,一时也从京城走不开。她惦记南边产业,便问思遥愿不愿意替她前去。
“还好当年没真的让你嫁给书生秀才,而是让庄娘子收你做义女,”裴云晰眨眨眼:“现在想来,你这样的性子,与其让你在院里管着一个人,不如去商场上叱诧风云、管着一群人才不可惜。”
思遥的生母正在那年过世,她孤身一人在京城,与其嫁人,不如放她去南边自由闯荡,搏一番天地。
事实倒也正如裴云晰所期,思遥跟在庄娘子身后学了半年便上手,这些年一直是裴云晰的得力干将。若没有思遥,裴云晰远在京城,只怕是很难将产业发展至今天这般规模。
“那些人都是给我面子罢了,”思遥想起三年前过世的庄娘子,有些悲伤:“若不是有庄娘子和姑娘您在我身后坐阵,我怎能服众?”
思遥看裴云晰也因庄娘子离世而伤怀,赶紧劝慰:“庄娘子是顺应天时,她走得很安详,没受任何苦,姑娘不必太伤心。”
二人将经年之事互道衷肠,在南边的辛酸挫折思遥不提,裴云晰也略猜得到,只是都是过去的事,见思遥如今过得很好,裴云晰也不再让她回忆了。
思遥说起了此行正事,她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来:“姑娘要的东西,我带来了。这份采办札付已由礼部盖了章,请姑娘过目。”
裴云晰只略看了一眼便放下,她太清楚这份文书的内容,甚至这印章,可能都是她夫婿赵彦秋亲自过手的。
思遥道出她心中顾虑:“现在咱们同顺商行已是江南一带规模最大的商号,虽挂在我名下,可若有有心之人细查,还是会查到裴家来。”
“你离京时我便已把你身份做干净,”裴云晰摸索着纸上,心思却不再上头:“对外我只说你嫁去了庐州,在我大嫂嫂手底下当女学的管事。便是查户籍名册,也是滴水不漏的。当日让你改姓,我很对不住你。”
思遥笑着摇摇头:“姓名而已,不过一个称呼,与自由人生相比,能算得了什么。”
世人只知她是先前庄娘子收养在庄子上的孤女,成年后回来学习经商之道,继承了庄娘子年轻时暗中在扬州置办的产业,因此庄家几个子女还大闹了一场。实则那些产业都是裴云晰的,不过在庄娘子手里倒了一遍,交到了思遥手上。
庄娘子对她和思遥,称得上心心相惜,愿意帮这两个年轻姑娘这么个大忙。因此庄娘子实在是裴云晰人生中的贵人,只可惜她离世时,裴云晰被困京城,无法前去吊唁送别。
裴云晰生怕自己又深陷悲伤之中,只能赶紧定神,接着说正事:“你的事,只有我和大哥哥大嫂嫂知道,但他们不知道同顺商行是我给出的底子。因此你放心,这份采办札付你正常去做,不必忧虑。”
“姑娘,我只是不明白,”庄思遥还是有所顾虑:“咱们家哥儿姐儿如今都有归处,姑娘您……您也安居京城,这些年的进项都足够称得上富甲一方了,您为何不肯收手呢?商号越做越大,只会越惹人注目,如今这皇家采办就是最好的例子。裴家是官宦清流,若被人知道您手下有这么大的产业,只怕要有祸患临头。我自然愿意替姑娘您肝脑涂地,但必然还是会牵连到您。”
“你胡说什么呢?”裴云晰笑着去点她额头:“你以为我让你挂名,是让你给我顶罪背锅?那可不能够,这些都是我的,你不过替我办事罢了。”
思遥却没被她带偏,还是那么不好糊弄:“姑娘,我没在跟您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啊,”裴云晰无奈叹息:“我知你忧虑,怕被发现,称裴家官商勾结,是不是?”
思遥点点头。裴云晰默了默,有些黯然:“我此生怕是都要被困在京城里了。人生孤寂,办了商号、投资点产业,也算给我一个寄托吧。”
“同顺商号如今规模之大,可不是您口中的‘投资点产业’呀,”思遥失笑:“姑娘,您是不是在跟谁、或是跟自己较劲呢?”
裴云晰愣了一瞬,没有反驳,只垂着眼轻轻笑了笑:“……或许吧。”
这些日子,或许是她真的想开了。她知道自己不是洒脱的人,心里牵挂太多,实在做不到像庄娘子那样一心扑在事业上。
这些年她被感情、婚姻折磨得半死不活,唯有商号始终陪着她,甚至日渐兴隆,像是一份精神支撑。即便世人都不知道同顺商号背后是她裴三娘,她也认了。
她很懦弱,总需要从什么实质的事情中,找到自己的价值。
曾经她觉得,能不让家人忧心、自食其力,是自己的价值;后来,又觉得奉旨联姻、维护家人,是自己的价值。
她的身份,是妹妹、是妻子,甚至是母亲——唯独不是她自己。
因此这商号就像是她最后一方灵魂净土,她想看着她的心血越来越好,登峰造极。
“我曾和庄娘子说,我想继承母亲衣钵,兄弟姐妹们入朝为官,我便要做皇商呢,”裴云晰的思绪好像也回到了那一年秋天,她在马车前同庄娘子的那番对话:“她并未泼我冷水,也点明告诉我,家里有人做官,我是不可能做皇商的,甚至规模大些的商号都不行。”
思遥劝慰道:“其实也并非不行,只是太过凶险,容易遭人暗算。”
裴云晰也妥协了,她拉着思遥的手,像是在向姐姐撒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不过是些翡翠礼器,这是我们最拿手熟练的,完成这次采办,便将商号搁置一段时间,再慢慢拆开,以后都不拓展了,可好?”
思遥看着裴云晰,无奈地叹了口气,笑着说:“好呀,我的姑娘。”
同顺商号名气大,交起税金又十分积极。千秋节在即,大内的采办名册发到了各州县,扬州的通判便想卖给庄思遥一个人情。“你我同为女郎,我乐意帮你,”通判和思遥说得真诚:“且这几年赈灾募捐,数你们同顺商号捐得最多,这次皇宫采办我推荐了你们,好好把握,若能更上一层楼、成了皇商,也是给咱们扬州挣脸面。”
这桩“生意”牵扯皇家,因此她拿不准主意,便传书裴云晰。打她接到让她回京城一叙的邀帖,她其实就明白了裴云晰的意思。所以一路上她已经想好了规划,现在慢慢说给裴云晰听:“我已让手下人根据礼札备好了货,为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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