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仪二年,台阁成为政务中枢,直接对丞相府和女帝负责,御史府主理监察、弹劾,协理政务。
新任太尉名存实亡,军权逐渐向帝王倾斜。
前有秦扶徴改官制、修律令,所以秦知夷无需在改革变法上费心。
她为政自成一格,贵在清静,轻徭薄赋,让这个年幼的王朝得以休养生息。
上朝与百官议事,下朝处理政务。
为了稳固这个皇权经历动荡的朝廷,秦知夷将自己关在这寂寥幽深的皇宫里,已经一年多了。
岁月的流逝好像无法模糊她的记忆。
夜深人静时,她仍然会想起那个青竹衣衫的谦谦君子。
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深刻,一次比一次痛彻心扉。
今日,陈容鸢进宫了,来琼花池陪秦知夷喝酒。
秦知夷如今身份不便,除非必要,鲜少去宫外了,所以通常都是陈容鸢来宫里陪她喝酒。
琼花池,是一处花榭。
宫侍们鱼贯而入,端上珍馐美味、琼浆玉露。
自从执掌政务,秦知夷只能透过陈容鸢感受她身上那分自由和不羁的气息。
陈容鸢今天脸上挂了彩,秦知夷刚入座就眯了眯眼,“你嘴巴怎么了?”
陈容鸢闻言,伸手遮了遮,更显欲盖弥彰。
秦知夷将酒盏轻轻拿起,“都和宋闻渡纠缠了快两年,我回回见你都像是在看什么苦情戏,你们之间真没结果了?”
陈容鸢叹了口气,说道,“他现在是当局者迷,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够不上,也不想够上他们宋家的门楣。”
秦知夷顿了顿,说道,“可我听到的却是他如今又重拾科考之心,还想有了功名,到时再同宋家分个家什么的。也许不再受侯府制约,你们之间也可缓和些了?”
陈容鸢灌了一口酒下肚,哝声道,“不过是换个院子关着人罢了,我陈容鸢就没想过嫁人这事。反正现在也没人要我的命,宋闻渡若是将我惹急了,我就离京去。”
秦知夷不赞同这种扬汤止沸的做法,说道,“怕你才是当局者迷,你若是走了,他那副离不开你半步的模样,不得追着你去?这宋大公子一走,宋家可不要乱套了,恐怕你还没出京城,就被逮回去了。”
陈容鸢愤愤地将酒杯一掷,“这京城权贵!”
秦知夷闻言,幽幽看了她一眼。
差点忘了眼前正坐着个顶顶权贵之人,陈容鸢也立时闭口,转了话头,“我前日子炮制出来一种药,本是为解百毒,谁知吃下去后,会导致人呈现休克假死之态,七八日后苏醒,倒像个没事人一般。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就假死彻底消失,届时也不必你徇私,替我瞒一瞒就好。”
秦知夷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东西,“拿副作用当药性使,别到时候给你吃死了。”
陈容鸢默默地瞅了秦知夷一眼,“你怎么又怀疑我的医术?这药我一年前就放鬼市上去卖了,都是先收一半定金,若买家事后用的有效,便结余下银钱。我卖给了三个人,卖出后不久就收到一笔结余的银钱了!”
秦知夷凉凉说道,“哦?我记得京里对鬼市严抓狠打,已私下端了好几处,你嘴里的这个是哪处的鬼市?”
陈容鸢惊觉说漏了嘴,讪笑着吃起菜来,“一年前,一年前嘛,现在也许早被端掉了?”
夜里,满桌的文书,几盏昏黄的烛光。
秦知夷又坐进了文德殿,下午和陈容鸢喝酒是一时闲适放松,这会就要加钟加点了。
几沓奏折中有一份来自颍州的请表,是老安阳王病逝,其长子褚子朔请求特批新任安阳王。
秦知夷拿起折子,看到颍州这个字眼时,愣了愣。
那段刻意掩藏的过往片段争先恐后涌了上来,她如今就像一个不会凫水的人,溺在了记忆的潮水之中。
果然不该夜里看州郡送上来的折子。
秦知夷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折子像是有千斤重,她费力掷到一旁。
而后她扶着钝痛的额头,殿内熏香顺着她的大力呼吸,钻入她的胸腔,带着一股凝结不开的沉郁。
过去这么久了,即使她刻意遗忘,他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占领她的思绪和心府。
一月后,正值盛夏。
颍州安阳城内,天子特批的旨意随着赏赐一同到了。
安阳王府正门,正忙着将赏赐物件搬进府内。
正堂上,圣旨刚宣读完,褚子朔跪地接过。
他还未来得及接受亲朋好友的道贺,宣旨太监就捏着嗓音说道,“王府东角门处还停着陛下赏赐的一众奴仆,还请王爷前去掌掌眼。”
不过是些奴仆罢了,褚子朔本要说随着府内管事领进来便是,可他见那宣旨太监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褚子朔心里顿时有些发毛,只好起了身。
论说承袭荫封一事,谁家有他风光,想必这赏赐的奴仆怕是不一般,他也不好得罪宫里来的人。
宣旨太监领着褚子朔到王府的东角门处。
那里停着一架轿子,肃穆地站着几十号侍卫,险些要把这狭窄的巷子站满了。
褚子朔正纳闷,女帝给他送这么多侍卫干什么?
随即,他的目光便落在了那架其貌不扬的轿子上。
轿顶和四角的悬挂的物件规制不凡,好眼熟,似是在哪见过——
褚子朔突然虎躯一震,慌忙跪下来,“微臣失礼冒犯,竟不知陛下亲临颍州!”
轿子里传来一声略有威慑的女声,“近日来颍州查个案子,借住卿府上,此次是微服私访,卿一切如常,不可让外人惊疑。”
“哎,好,好,微臣遵旨。”褚子朔额头上冒得汗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说怎么这次特批的圣旨随着一队人马浩浩汤汤地来到颍州,他自出生来,就进建安面圣过一次,如今他这小庙却要住进这炙手可热的女帝!
秦知夷出了轿子,她戴着一顶素色帷帽,穿着平常官中女子的服饰。
刚跨过东角门的门槛,她突然幽幽对着还跪趴在地上的褚子朔说道,“把你们颍州那破律令给朕改了。”
“哎,好,好,哎?”褚子朔有些诚惶诚恐,刚不过脑子的应了几声,待回想起秦知夷的话,他懵了一瞬,啥律令啊?
秦知夷却不再多言,在一众人的簇拥下直接进了王府。
半月过后,安阳城几十里外的一小村郭里。
快到晌午,田间劳作的男人女人们三三两两地寻了几处树荫,啃着早上从家里带出来的干粮。
正是盛夏,田间农忙时候。
田埂的一处树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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