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龙涎香自鎏金博山炉中袅袅升起,却在殿梁间凝成化不开的滞重。
女帝斜倚在沉香木软榻上,指尖一枚羊脂玉佩缓缓转动,玉质温润,映得她眼底晦暗不明。
下首跪着的灰衣人气息几近消弭,正以毫无起伏的声线复述着:
“……言称‘利国利民,何乐不为’……提及‘阳谋’二字……”
当“高昌棉种”四字入耳时,女帝转着玉佩的指尖倏然停住。
殿内烛火恰在此时噼啪一响,映得她眼底寒光乍现。
“好一个阳谋。”
她声音不高,却让殿内侍立的宫人齐齐屏息,“陈谷雨这是要借万千契主之手,行当年谢家未竟之事。”
她缓缓坐直身子,玄色袍袖拂过榻边金线绣成的云纹,带起一阵冷风。
“谢晚舟在学宫培育新种,她在背后联络契主。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倒是默契。”
灰衣人将头埋得更低:“是否要阻拦……”
“阻拦?”
女帝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冰:“她句句不离‘利国利民’,字字皆是‘契主本分’,朕以何名目阻拦?”
她起身踱至窗前,望着宫墙外沉沉的夜色。
陈谷雨这一手确实高明——若强行镇压,便是与万千契主为敌;若放任自流,待高昌棉在北地扎根,南方世家必然反扑恐怕为时已晚;而与自己想要推广高昌棉的初衷方向一致。
关键是这棉要握在谁的手中?!
“苏家那个小子也掺和进来了?”她忽然问。
“是。苏沐阳已开始联络北地契主,以百草堂名义赠送棉种。”
女帝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医药苏家……倒是会挑时候。传令下去,不必阻拦,但所有经手的契主名单,给朕逐一记下。”
“是。”
灰衣人退下后,女帝在窗前立了许久。
案头摊着一份密报,上面赫然是神殿大祭司的批语:“地脉异动,恐生变数。”
她指尖划过那行字,眸光幽深。陈谷雨这般大张旗鼓地推广高昌棉,当真只是为了对抗南方世家?还是说……这与近来地脉的异常波动有关?
“来人。”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角。
“去查查,陈谷雨近来可曾接触过神殿的人。尤其是——”她顿了顿,“久未露面的黄晶大契主。”
“是。”
黑影散去后,女帝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忽然想起三日前观星台的禀报:
“帝星晦暗,辅星耀于北地。”
当时只当是星官妄言,如今看来……
她望着北方沉沉夜幕,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陈谷雨,你究竟是想做这大周的辅星,还是……
她缓缓收拢五指,将玉佩攥入掌心。
与此同时,稷下学宫深处。
陈谷雨独自立在学院的契主台上,夜风拂动她的青袍。
天际繁星闪烁,其中一颗位于北方的星子格外明亮,清辉洒在她沉静的侧脸上。
苏沐阳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女帝已经知道了。”
“意料之中。”陈谷雨目光仍停留在那颗星上,“她不会明着阻拦,但暗地里的手段不会少。”
“北地那边已经安排妥当,第一批棉种三日后启程。”苏沐阳顿了顿,“只是……神殿近日似乎有些异动。”
陈谷雨终于转过身来:“因为地脉?”
“你也感觉到了?”苏沐阳神色凝重,“自你开始推广棉种,地脉中的灵力流动就变得异常活跃。大祭司前日突然闭关,恐怕与此有关。”
陈谷雨望向神殿方向,眸光深邃:“该来的总会来。既然躲不过——”
她抬手,指尖一缕青芒流转,与天际那颗明星遥相呼应。
“那便让这场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稷下学宫,农科苑。
谢晚舟正俯身查看新一茬棉苗的长势。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嫩绿的叶片,日光透过窗棂,在他清隽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棉苗散发出淡淡的草木清香,与书卷的墨香交织在一起。
“公子,”侍从低声禀报,“宫中来人了。”
谢晚舟指尖微顿,缓缓直起身。
院门外,一队身着玄甲的女官肃然而立,为首的掌事女官手持金令,声音清越:
“奉陛下口谕,请谢公子入宫一叙。”
学宫的学子们远远驻足,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蔓延。
谁都知道,这已是本月女帝第三次召见谢晚舟。
谢晚舟垂眸整理衣袖,掩去眼底的冷色。
当他抬头时,面上已是世家公子惯有的温雅:“有劳大人带路。”
紫宸殿偏殿,沉香袅袅。
女帝今日未着朝服,一袭绛紫常服衬得她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慵懒。
她执起玉壶,亲自为谢晚舟斟茶:“听闻爱卿近日又培育出新种?”
谢晚舟欠身行礼:“承蒙陛下挂心,不过是些微末进展。”
“微末?”
女帝轻笑:“能让陈爱卿那般看重,甚至不惜动用青晶长老的权限为你开辟试验田,想必非同一般。”
她将茶盏推至他面前,状似无意地问:“说起来,陈爱卿近来似乎在忙着推广……高昌棉?”
谢晚舟执盏的手稳如磐石:“臣久居学宫,不知外事。”
女帝眸光微闪,忽然转移话题:“朕记得,谢家当年在北地的棉田,如今都已荒废了吧?”
茶香氤氲中,谢晚舟仿佛又看见那片被鲜血浸透的棉田。
他指尖微微收紧,声音却依旧平静:“旧事不堪回首。”
“若是朕说,”女帝倾身向前,金步摇在额间轻晃,“愿意为谢家平反,让你重掌北地棉务呢?”
殿内一时寂静,连熏香升腾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谢晚舟缓缓放下茶盏,抬眸直视天颜:“陛下厚爱,臣愧不敢当。谢家旧账,不敢奢求平反。”
“旧账不提啦?”
女帝玩味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因为推广利国利民的高昌棉而获罪,这也旧账就算啦?还是,有别的?”
她忽然起身,走至他面前,垂眸打量着他:“谢晚舟,你可知欺君是何罪?”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守门女官急步进来禀报:“陛下,陈谷雨陈长老求见。”
女帝眉梢微挑:“宣。”
陈谷雨一身青晶长老朝服步入殿中,目光扫过安然无恙的谢晚舟,这才向女帝行礼:
“臣冒昧打扰,实因北地急报,需即刻与陛下商议。”
女帝似笑非笑:“巧了,朕正与谢公子说起北地棉务。”
陈谷雨神色不变:“既如此,不如请谢公子一同参详?毕竟论及农事,学宫无人能出其右。”
三人在殿中形成微妙的对峙。
熏香依旧袅袅,却掩不住其间暗涌。
谢晚舟忽然开口:“陛下若真有意重振北地棉务,臣确有一策。”
他取出一卷图册展开,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北地各处的土壤特性:“高昌棉虽好,却非万能。臣近日研究发现,若将不同棉种杂交……”
他开始详细讲解育种之道,言辞精准,数据详实,俨然全心沉浸在农事之中的学者模样。
女帝听着听着,眼底的试探渐渐转为深思。
当谢晚舟终于讲完,殿外已是暮色四合。
他恭敬行礼:“臣僭越了。”
女帝凝视他良久,忽然轻笑:“谢卿果然尽得农圣真传。”
她摆摆手,“今日就到这里,退下吧。”
二人退出殿外,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直到走出宫门,谢晚舟才微微踉跄一步。
陈谷雨及时扶住他,触手一片冰凉——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起疑了。”他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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