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缓缓闭上眼,短暂地回忆了自己仓促走完的一生,少时不知何为哀愁,每日最大的苦恼是如何扔掉母亲的藤条。
后来一夕之间世上所有苦难都找到她的头上,母亲丢下她,父亲因病去世,最好的朋友为救她死掉。
那时的她突然就明白了,选择死亡不是因为勇敢,恰恰是太懦弱了,她想逃避这些痛苦。
师父就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的,漆黑的大缸憋闷潮湿,匆忙盖上的木板留有一丝缝隙,孟圆的血鲜红滚烫顺着缝隙滴落在她身上,而她却只能拼命捂住嘴,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出声。
后来头顶不再有血滴落,缝隙也被凝固的血封住,她的手还死死捂住嘴,脑子里由混乱不堪变得麻木僵迟,那时她就如此刻一般闭上眼,无比害怕又坦然的等待死亡降临。
盖住大缸的木板被突然掀开,月光猝不及防洒进来,她睁开眼,师父那张清逸出尘的脸映入眼帘,他的眼里心疼与愧疚交杂在一起,沉默看她半晌,才问她要不要和他走。
她突然就失去了赴死的决心,一个孩子,绝望时或许能做到坦然面对,一旦有人愿意伸手拯救,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师父带她回了罗刹阁,她不再一无所有,于是刻意地将过去封存心底,假装可以重新开始。
一个孩子,忘掉一切合情合理。
可最终她还是成了一个刺客,她无法释怀母亲的离开,更无法原谅害挚友死去的自己。
在后来的无数日子里,她见证一条条生命逝去,无情地涉过血水浸湿的地面,有时会突然想到那些人里会不会也有她和孟圆。
失重感将她牢牢包裹,遗憾地弯了弯唇,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不过也没关系,就当放过自己了。
生命的最后,她想到师父,他清冷出尘如同月光,可惜再也看不到了,她突然迫切的想看一眼月亮,全当是告别了。
眼睛睁开的一瞬,面色冷沉的男人闯进视线,坚实有力的手臂揽过她的腰,将她紧紧带进怀里,险而又险地避过那锋芒摄人的一剑。
钟离宴抱着她飞掠过夜空轻稳落地,他身上熟悉的凌冽气息将她牢牢包裹,深沉的眸子里似乎盛满了焦急。
清冷月光就照在他身后,可她已经全然忘了去看。
真好啊,她没有孤独的死在外面。
她往钟离宴怀里靠紧了些,轻轻说,“钟离宴,还好你来了。”
在他惊讶慌乱的目光中,她平静地合上眼眸。
没用的,献祭秘法已经运转,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意识彻底陷入昏沉,无穷无尽的黑笼罩着她。
钟离宴顾不得去追究这古怪的一剑从何而来,抱起梵音赶回雾凇崖。
她脸色苍白的仿佛随时会断了气息,无力脆弱地靠在他怀里,钟离宴眉头紧蹙,那一剑明明未伤到她分毫,可是为何她会几近濒死?
将人带进雪竹楼,梵音被他安置在矮塌上,钟离宴伸手,指腹贴着她眉心,灵力溢出窥探进去。
她体内灵力空空,仅存一丝生息护着心脉。钟离宴收回手,面色沉重,想到她或许会死,心中无端一紧。
仙盟戒律清规在心中过了一遍,他清清楚楚地想明白接下来的事不能做,可还是双手结印,光华闪过,古朴的青铜色镇魂钟悬在梵音头顶,散发的青绿色光芒笼罩着她,源源不断的生息涌入她体内。
悠远沉重的钟声从雪竹楼内响起,梵音微微皱眉,隐隐有醒来迹象。
身后竹帘晃动,钟离聿一身中衣光着脚闯进来,焦急问道,“哥你怎么了!”
待他看清钟离宴静立在矮塌旁,上面还躺着不知生死的梵音时,几乎僵在原地。
哥哥为了她竟然不惜动用镇魂钟!那岂是随意能动的?他知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钟离聿脸色阴沉的恨不得现在就把梵音拎起来彻底掐死,他早该想到的,她巧言令色惯会迷惑男人,镇魂钟已响,如今做什么都晚了。
“去守住雾凇崖,不论谁来都说我在闭关,不要让任何人踏进雪竹楼一步。”钟离宴未曾回头,结印操控镇魂钟荡出第二道钟声。
“哥!”钟离聿的话堵在嘴边,看一眼昏迷不醒的梵音,气得撂下一句“她迟早害死你”,气愤转身走出去,脸色难看地守在雾凇崖山道上。
雪竹楼内,镇魂钟三响,梵音猛地睁开眼,脑子里还一片茫然,幽幽绿光照在身上,使她觉得格外舒服。
眼睛聚焦能看清周围事物时,悬在头顶的镇魂钟停止运转,飞回钟离宴手中,光华一闪消失不见。
梵音惊讶至极,她没死,钟离宴竟然用镇魂钟救她。
心心念念苦寻多日的东西居然就在他身上,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虚弱无力的身体却在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
钟离宴不动声色看着她,等她彻底清醒,也等她解释发生了什么。
睫毛轻颤,一滴晶莹泪珠顺着眼尾滑落,她不说话,无声流泪。
泪水蜿蜒晕湿贴在颈侧的衣领,他默了片刻,伸手为她擦拭。
“哭什么。”
梵音透过朦胧泪光看清他,高大的男人神情冷肃,瞧不出丝毫对她的关切,她想起不久前见过的那双盛满焦急的眸子。
明明关心她却在她醒来以后假装不在意。
他才救下她,可她却又要骗他,忍不住心底自嘲,觉得自己简直坏透了。
她声音哽咽,“我死了就没人纠缠你了,救我做什么。”
她求死的样子让他觉得格外不高兴,声音不由冷下来,“你死了可曾考虑过在意你的人会如何。”
“少主是不是忘了,在意我的人全都死了。”
她眼睛看过来,“我对你不好吗?你还不是不爱我,现在却要说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来骗我”
钟离宴沉默,看她一脸自弃,认定自己差劲至极的样子,直到她止住声音,才慢慢开口:
“如果因我的缘故致使你这样怀疑自己,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对你的心思并非你想的那样清白。”
他不是迟钝之人,几次三番关注她并非偶然,他从不是多管闲事之人,若非介意怎会提醒她远离岑斯雍,无论他给自己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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