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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血祭生桩

棺椁……是怎么移过去的?

那真的是她刚刚看到的同一具青铜棺?

林知夏不敢肯定,她看向宴清,宴清仿佛看出她心中疑虑,肯定颔首,“是同一具棺椁,”他略做沉吟,“应是用了某种搬运术。”

搬运术?

林知夏不由想起三叔公在鲁班术上的高超造诣。

真的……是他吗?!

可原因呢?目的呢?逆水局不止伤她,也伤他啊!

他们同气连枝,林家血脉到现在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他们是至亲,他看着她爸爸长大,看着她长大,从小对她疼爱有加,在爸爸弥留之际,更是承诺要看护她担起家业。

现在,这位唯一的至亲长辈却要谋算她的命,甚至发短信发视频过来,大张旗鼓的告诉她:对,没错,我在算计你,我要你的命!

她的命……有多稀罕吗!

晨雾裹着槐花簌簌落在青砖上,林知夏盯着视频里青铜棺上凝结的冰霜,指节攥得发白。

祠堂供桌的烛火本该是暖黄色,此刻却泛着诡异的青白,将棺椁表面的饕餮纹映得如同活物。

视频最后停在祠堂樟木门轰然闭合的画面。

手机随即黑屏。

林知夏心乱如麻,事到如今,她只能先将爸爸的事压下回头再细问,解决眼前事才最要紧。

要彻底破逆水局,显然必须要解决青铜棺。现在青铜棺出现在了祠堂,她是务必要去见一见三叔公了。

相比于林知夏的复杂心绪,宴清看上去对这些倒不怎么惊讶,见她从地上站起来抬腿就要走,伸手将人拦下,“血祭阵已开,你这样横冲直撞与送死何异?”

林知夏:“我虽然比不上鬼君实力强悍,但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花架子,血祭阵拦不住我。”

宴清:“你我是夫妻,我又收了你父亲的报酬,娘子是想让为夫光拿酬劳不办事?”

林知夏:“……”

林知夏一记眼刀直接甩过去,“鬼君也知道是拿了酬劳,我爸爸有要求你娶我吗?”

宴清:“我若不娶,岂不是让冥府其他男鬼得了便宜?要知你与他们定下婚契,不出十日你就死了。”

林知夏睁大眼,“不可能!”

宴清哂笑,“为何林家每每有女子出生都不得善终,你真的没想过吗?”

林知夏心里咯噔。

宴清却不继续说了,他弹指点燃一簇幽冥火,刚刚消失的幽冥灯笼凝成现代手电筒的形状重新回到林知夏手上。

林知夏:“……”

宴清:“随身携带,可抵阴煞入体,拿着吧,别任性。”

林知夏见他这样,知道这个话题被单方面结束了。她心里疑团越来越多,但事情只能一件一件解决。

不能急。

不能乱。

林知夏深呼吸,将“手电筒”放进帆布背包里收好,鬼君似想到什么,忽而轻笑,“稍后我隐匿身形跟在你身后,咱们一明一暗,关键时候打你三叔公一个措手不及。”

他语气轻松,但话中意思很明确,直接给三叔公定了罪,这让林知夏原本就糟糕至极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说。

气死个人!

“小姐,老太爷在祠堂等您。”福伯佝偻着背从月洞门中转出来,平时板正干净的灰布衫下摆上不知道从哪儿沾上了纸钱灰,脸上表情一丝不苟,严肃,却没了平时对她的亲和慈爱。

林知夏心里有点受伤,只是一天一夜的功夫,对她好的人好像都变了张面孔,陌生的让人心底发寒。

宴清已经不见踪影,将手机揣进外套口袋,林知夏下意识碰了碰无名指上的墨玉戒,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昨天晚上扣住自己腰肢的那只手,心中刚刚升起的动摇瞬时消失无踪。

“知道了,”林知夏语气淡淡,“劳烦您告诉三叔公,我换件衣裳就来。”

福伯恭敬的说,“老太爷让您立刻过去。”

林知夏的怒火在此时达到了新的顶峰,她呵笑一声,“行,我去!”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影壁时,林知夏蓦地停住脚步。垂花门两侧的抱鼓石上,本该镇宅的貔貅浮雕此时竟然渗出了暗红血珠,石雕眼窝里蓄着两汪浑浊液体,被晨风一吹便顺着纹路淌成符咒模样。

“血泪镇煞……”林知夏一点犹豫没有,直接掏出罗盘拍到石狮头顶,磁针在坎位疯狂震颤,只一瞬,石雕就恢复了原状。

她还没死呢,用邪术镇谁的煞!

**

祠堂正厅八仙桌上搁着碗冒着热气的桂圆茶,三叔公新换的阴沉木拐杖斜倚在太师椅旁。老人用长柄铜勺搅动着茶汤,浑浊眼珠盯着浮沉的枸杞:“当年你爸执意要娶外姓女子,我就说过要招祸。”

林知夏立在门槛外,眼睛扫过那具不容人忽视的青铜棺椁,檐角露水顺着瓦当滴在颈后,她回过神,摸出颗桂花糖含在舌尖,甜味压住喉间苦涩,“之前您可没说过我爸妈不好,您要训话,等破了逆水局……”

“放肆!”

铜勺重重砸在青花瓷碗沿,汤水溅上族谱封皮。三叔公颤巍巍展开泛黄的宣纸,朱砂勾画的族谱上,林知夏妈妈的名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林知夏看清之后瞳孔骤缩,她扶住门框,指甲在漆木上划出三道白痕,“三叔公,您做了什么?”

“林家宗女需以纯阴命格镇宅,你母亲当年难产本就是天意。”三叔公枯槁的手指拂过族谱,褪色的名字瞬间被新墨覆盖,“现在你既然继承了家主位,就该断了这些俗世牵挂。”

林知夏气愤,“您说断俗世牵挂,昨天晚上为什么还让我和冥府结成婚契?!结婚就不是俗世牵挂了吗?!我妈都死多少年了,现在翻旧账有意思吗?有本事您把我的婚契破掉啊!”

“跪下!”三叔公大怒,“要不是婚契出了问题,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野鬼捷足先登,我何必大费周章!”

林知夏冷笑,“所以要不是百密一疏,我可能已经傻乎乎被你弄死了是不是?!”

话落,后颈突然传来针刺般的寒意,林知夏猛地转身,正对上福伯空洞的双眼。老人手里端着描金漆盘,盘中一枚玉佩,一个红绸。

玉佩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的那半枚双鱼佩!红绸下盖着的物件则渗出浓重血腥气!

“小姐,喝药吧。”福伯的嗓音像是被人掐着脖子挤出来的,满是沧桑的大手掀开红绸,青玉碗中盛着黑红粘稠的液体,“喝了就能见着夫人了。”

林知夏拧着眉心倒退半步,眼角余光一闪,倏地看到福伯左右手腕上刻着的符咒,那是鲁班书里记载的傀儡术——三叔公竟然用槐木傀儡符操控了福伯!

“您连活人傀儡术都用上了?”林知夏难以置信的看向三叔公,“就不怕损了林家数百年的阴德?”

三叔公冷笑一声,拐杖重重跺地。供桌下的青铜砖突然翻转,密密麻麻的锁魂符如同活过来般爬上梁柱,转眼间织成血色蛛网就要将她笼罩其中。林知夏指间的墨玉戒突然发烫,并蒂莲纹在皮肤上顷刻绽开第二片花瓣,血色蛛网同时化为血雾。

这也太牛掰了!

林知夏震惊,但不等她继续反击,三叔公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时间到了。”老人浑浊的眼底泛起血丝,“当年你爸逆天改命,用让你活到今天。如今这具生辰棺,合该由你来填阵眼!”

他话音刚落,福伯突然暴起,漆盘上的青玉碗泼出漫天血雨。林知夏旋身避开,腥臭液体溅在窗棂纸上立时烧出一片蜂窝状的孔洞。她甩出桃木钉击碎梁上悬着的铜镜,镜片纷飞中瞥见晏清倚在廊下逗弄画眉鸟的身影。

林知夏:“……”

“夫君倒是好兴致。”她故意咬重称呼,翻身跃过太师椅,“再不出手,你就要当鳏夫了。”

玄色衣袖翻卷如云,幽冥火凝成的锁链缠住福伯脚踝。林知夏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被拽进了泛着沉水香的怀抱,宴清指尖轻弹鸟笼,画眉鸟化作纸符飘落,“林家宗祠的傀儡术,倒是比戏班子精彩。”

三叔公脸色骤变,阴沉木拐杖突然裂开,露出内里暗藏的青铜剑,“鬼君非要掺和林家的内务?”

“本君与娘子婚契已成。”晏清冰凉指尖拂去林知夏发间血渍,“倒是林家长辈,拿活人生桩填风水局的手段,颇有当年锁龙井遗风。”

林知夏闻言一震,“生人桩……?”

“对,生人桩,”晏清广袖扫过供桌,青铜棺椁表面的冰霜寸寸龟裂,“林家先祖用九十九个活人生桩镇黄河,如今倒轮到拿自家唯一的血脉来填阵眼了。”

三叔公枯瘦的面皮剧烈抽搐,青铜剑尖抖落朱砂符纸,“逆水局已成,没有生辰棺镇压,方圆数百里都要陪葬!知夏丫头,你真要看着你母亲魂飞魄散?”

林知夏心说我妈都死多少年了,关我妈什么事,但话未开口,指间突然传来剧痛——并蒂莲纹突然渗出金红血珠,在半空凝成一股细线径自没入青铜棺!

棺盖轰然洞开,浓黑尸气中伸出数十条青铜锁链,链条末端拴着的,分明是林氏历代女子的牌位!

“原来如此……”林知夏突然笑出声,眼底泛起水光,“我每月初七子时昏睡,是你们在用我的血养棺?”

漆盘上那半枚双鱼佩突然飞入棺中,幽冥火同时映出棺内景象——一个女人此时正静静躺在北斗七星阵中央,她的心口赫然则插着七枚锁魂钉!

锁魂钉?!

锁人生魂,不得超生轮回!

林知夏心中剧痛!

那是妈妈,她不会认错。

从她记事起爸爸就经常拿着妈妈生前的照片给她瞧,难怪……难怪三叔公会拿妈妈的魂魄要挟她!

晏清抬手遮住她的双眼,寒气冻住了她夺眶而出的眼泪,“别看。”

林知夏攥住他袖摆的指节发白,喉间尝到桂花糖碎裂的甜腥。她对三叔公最后一点亲情荡然无存。

摸出罗盘咬破舌尖,混着血沫将桃木钉拍在震位,林知夏面无表情,“劳烦鬼君替我镇住坎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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