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大概就这样了,玩家想要在这个世界存在得更稳定,获得更多的世界认可度,恐怕还需要其他马甲去努力。
他这辈子当个佃农,读点书识点字,能活到现在就已经算是够本,再活得久些,想要到成丁的年纪,就看哥哥小六届时愿不愿意接济了。
但没想到生活就是这样的不可捉摸,这样的令人难以预料。
在兄弟两个十多岁时,他们未曾谋面的父亲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妾室在外面丢着,便派人把他们接回来。
这对于小七的生活无异于是如地龙翻身一般的动荡。
来接他们的人看着陌生、不好接近,跟那些收税的兵匪没什么两样,甚至更凶悍,萦绕着血腥气。
这样的一伙人说要接人,这村里没人能拦着,也没人敢拦着。
江湖动荡,路上有胆大妄为的江湖散人见其穿着富贵,便萌生了抢劫之意,只可惜技不如人,都叫这帮兵匪杀了。
杀了人之后,他们歇息作乐,忘了给车轿中母子留食物,小六便独身一人出来讨要食物,面对血腥,他是不惧的,只是寡言,只提要求,不多说别的话语。
兵匪顾念他是上司的儿子,见其不惧不怕,颇有胆识,便也没多推诿,只是口称忘了,这便补给他。
一路上多是陌生景色,磨娘子战战兢兢,小七也直缩在小六身后,在不安中坐着摇摇晃晃的车被送至了文府。
文府。小七恍然。
他们的父亲大概姓文,文章的文,文字的文,何尝不是一个好听的姓。
磨娘子被送去后院,文张在前厅见了小六和小七。
文人雅士一般清隽,瞧着便是令人心生好感的柔和面容。
这便是文张。
小七低着头,拉着小六的手臂,只看地,不去抬头看文张,好似能看出花来。小六倒是直直地盯着文张,他看文张身边的富丽堂皇,看他通身的气派,也瞧他与小七有三分像的面容。
去接他们的人中有文张的心腹,他已听说了这一路来他们的表现。其中小六的表现可圈可点,如今见了真人,也令文张欣赏。
像他这样的人,看人第一眼的时候总是很准的,他若是看人不准,又哪里来的眼色去讨好上司,分辨自己做事的时机呢?
他一眼便瞧出这直勾勾盯着他看的少年皮囊之下是个什么东西。
这小子瞧着够狠、够谨慎,虽然长于外面,可打第一眼,他觉得这个儿子是像他的。
文张养在家里的儿女大都长于锦绣富贵堆里,虽然能学到文张的心机与狠辣,但习不得文张从当跑腿时便养出来的谨慎狡猾,谋定而动,尤其是他自幼宠爱看重的长子文随汉,心气太浮躁,沉不下气来,顺境还好,逆境时便容易心气不稳。
小六他是欣赏的,至于另一个,瞧着倒是怯懦些,不过也无妨,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子,衣食无忧定然是能保的。
文张微微一笑,说:“还未替你们取名,这次见面,为父便一并取了。”
“水厓而高者为岸,岸者,高地也,你便叫雪岸。”
他为小六取名。
文张看向小七。
“从玉从石,石之青美者,为碧,你便叫雪碧。”
一个期许出人头地,身居高位,一个望其性格坚韧,如玉剔透。
文张对这头一回见面的两个儿子态度还算好,起的名字也有一定的期望,府里的人都是人精,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为其安排的适当的住处,不说当做大少爷文随汉那般殷勤,只类比病弱卧床的四少爷来准备起居饮食。
有了一个新名字的小七只觉得这个名字从玩家的角度来看满是槽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可口可乐旗下的雪碧,再说了,都叫他雪碧了,怎么不给他哥起名叫可乐算了,组成碳酸饮料兄弟也不是不可以。
小六对这名字的感触没有小七大,不过多了一个叫法罢了。他更关注的是他们居住的地方,拿到手的银钱和吃用的东西。
他曾小声跟小七嘀咕过,说这比之前抢到的东西都好。
对于这对兄弟的到来,文家其他人的反应总体来说偏向负面,不提样貌俊秀性情怯弱的文雪碧,另一个不怎么好看的文雪岸着实是不令这文府大大小小的少爷小姐们不喜。
相貌不俊不说,性情还阴郁,言行举止中,令人不寒而栗。
文张有多个妻妾,出于政治联盟的大家闺秀,下属献上来讨好的美姬,文张几乎来者不拒,他有意把弄平衡。故后院各系人马争斗不断,磨娘子只是文张的第六个妾室,她当时被排挤出去便是后院争斗的结果。
现在这出于相师指点而被文张娶进门的妾室又回来了,还有两个儿子,这叫各系人马都视其为敌。
可怜磨娘子战战兢兢被带回来,更是受尽委屈,比之前在田地里辛苦劳作还要更加憔悴、惨淡。
文雪碧性情怯弱,寡言少语,得了文张许可后埋进书房便整日整日不出来,基本见不到什么人影,偶尔见到,也不过在其兄文雪岸的阴影之后,像是个小尾巴。文张一年到头来也想不起他几次。文家兄弟姐妹们不觉得这人能成大事,便眼不见心不烦,只当个透明人。
而文雪岸则不然,主观上不喜,客观上又是竞争对手,文张对其不掩欣赏,欺凌他便成了理所应当。他们只暗恨这小子倒深谙保命之道,没能成事叫他枉死,实在是滑不溜秋。
文家的这些兄弟们使出的手段对于文雪岸来说是陌生的领域,不过其中的恶意与过去通用。他是一头谨慎的幼兽,只要栽过一次跟头,就绝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在文家的生活同过去相比也不一样,他不必再同磨娘子一起种地,因为即使无所事事一整天,他也不会饿肚子。但相同之处可能还是有的,就是弟弟在换季的时候还是会生病。
一生病,那小子的脑袋就被烧糊涂了,文雪岸陪在身边总是会听到他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比如在叫他起来喝药的时候,文雪碧会嘀嘀咕咕说再给他半个时辰广告时间,广告结束就喝。
这种托词文雪岸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了,他熟稔地忽略掉之后把人从被窝里拉出来喂药、擦汗,然后再塞回去,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像个春卷。
春卷是有季节限定的,待蒸够了日子,风寒痊愈后,春卷就又可以一个人看书,也可以去磨娘子所在的小院了。
“娘。”文雪碧轻声唤道。
磨娘子憔悴的脸上露出担忧,说:“别这样叫我了,这里到处都是旁人的耳目,叫人听见了,反倒说你不孝。”
妾室的儿子应奉正室夫人为嫡母,生母最多可称个姐姐,文雪碧这样叫于理不合,磨娘子自然为他担心。
“不妨事的。”文雪碧摇头,姣好的面容上只有对磨娘子身体状况的忧心。
外面都言他性情怯弱,空有一副好皮囊,但到底他也是读过书,识过字,又有玩家见识,摆弄几个丫鬟小厮还是可以做到的,何况只是叫他们对听到的东西左耳进右耳出,又没让他们做别的事。在正头娘子那里领一份,在他这里又领一份银钱,何乐而不为呢。
“娘知道你弄来药不容易,只是我这身体,着实是好不了了。”磨娘子苦笑,病容难看。
“在这四方小院的天地里,每日最好不过看天,数地砖,还要被磋磨嘲讽。我本来就知道与这里不相配……只是,就算想离开,也走不了吧。”
文雪碧无言。
“小六我是不担心的,他是个有主意的,明哲保身之道也精通,必要时也能狠下心,文大人对他也是欣赏的。”
“只余你和小九,若我走了,小九大概会被归给夫人,她还小,养一养便跟从夫人肚子出来的女儿也没什么差别。可你呢,小七,半大不大正是尴尬的年纪,我担心你往后困苦。”
小九是磨娘子这次回了文府之后生下的女儿,年纪不大,长相肖父,冰雪可爱,又是女孩子,其他兄弟姐妹们对她感官不错,明艳俏丽的文雪霜更是对这个小妹妹喜欢得紧,常来戳戳她的脸蛋,带她好好打扮一番。
“不管怎么说,总能活下来,不必担心饿死,娘,你不是也说过吗,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也是。”磨娘子勉力微笑。
磨娘子的身体快不行了,她也得为孩子们做打算,先是最好托付出去的小九文雪凝,磨娘子起不来身,便由文雪碧去拜访正室夫人,日后将文雪凝记在夫人名下。
多个乖巧可爱的女儿,文夫人自无不可。
她瞧着文雪碧比他兄长要顺眼些,如今看来又是个识相的,便温和吩咐了几句好好学习参加科举之类的场面话。
等文雪凝记到文夫人名下的时候,磨娘子的身体状态愈加恶化,已经就只剩下硬撑着的半口气了。她早已不想活下去,不想活在这片刻不得自由的地方。
文雪碧便不再去看书,待在磨娘子身边照顾她。
最后,文雪岸也来了。
“娘,你的名字是什么。”文雪碧轻轻地问。
“名字……我不记得了,好像是,好像是……三娘。”
“三娘,磨三娘,那我在你的墓碑上刻这个名字。”
“别做傻事。”磨娘子说。
“这不算傻事,你的墓碑上不刻你的名字怎么行。”
“小六,你、你要照顾你弟弟,我担心他要是一个人的话……”
“我知道。不会叫他受欺负的。”
“好…好……”
磨娘子睁大了眼睛,她望着兄弟两个,想要最后多看看他们,就这样断了最后的一口气。
文雪碧抬手抚去,合上她的眼睛。
文雪岸瞧着文雪碧低着头,从背后搂上他的肩,轻轻拍了拍。
他看得明白,娘自入府后便处境尴尬,多受排挤欺凌,其实他和弟弟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作为文张的儿子,还能去读书识字,偷个浮生半日闲,雪碧更是整日整日躲在书房里不出来。
那是文张的书房。
父亲曾与雪碧对论,对他在书本上的悟性很是高兴,便许他可以随时去书房看书,时而得空时还会解惑答疑。
文雪岸旁听过。
文张不仅讲书本上的死知识,他还讲官场,讲上司鲁大人和李大人,讲人情世故,讲左右逢源,他有心叫他的儿子们都进官场。
文雪岸也学。他牢记心间。
对于有用的东西,他从不在意是来自于谁,只要有用的,好的东西,他就会去钻研学习。文张也喜欢他这一点。
只是文张的注意力从来不在后宅,明里暗里的排挤算计让文雪岸和文雪碧皆习得明哲保命之道,但磨娘子却只得郁郁而终,再也睁不开那双眼睛低头看向她的田野。
文雪凝被送去给了文夫人,去当文随汉的妹妹过好日子,文雪岸不太在意这个年幼的同母妹妹,同她也没相处多久,在听文雪碧说了这事之后就算过了。
现在剩下了他和弟弟。
他能照顾好弟弟吗?文雪岸扪心自问。他有点没底。
但不管什么说,他们都能在文府这里讨到口吃的,不至于饿肚子,也不会到了磨娘子从前担心的,小六会为了粮食把小七换出去的地步。
文雪岸不想一直做个什么文张眼皮子底下的听话儿子,他对文张仍有暗恨。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想借着文张的势发展。他不想这样默默无闻,寂寂无名,被人瞧不起。
这比让他死了还要难受。
磨娘子过世后,文雪岸和文雪碧将她入葬,妾室入不了文氏祖坟,他们也没这个想法。文雪碧寻了块地,埋入土中,在墓碑上刻下她的名字,磨三娘。
下葬那天,天在下雨,阴雨绵绵,黏在头发上湿漉漉的。文雪岸撑了伞,但仍挡不住这缠绵的雨意。
文雪碧望着墓碑,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去吧,小七,别着凉得风寒了。”
听了这话,文雪碧有了动静,他侧身,抬起手臂去拉文雪岸的衣袖。文雪岸顺势蹲下,与其平视。他想听听看文雪碧打算说什么。
“活着,有时候感觉就是很困难的事了。”文雪碧声音低低地说。
“正因如此,才要活得更好,一时的潜伏、忍让,只是为了等待时机。”
文雪岸对文雪碧的话不以为然。他有自己的想法。
“我已有打算,先走文官之路,试试科举,若是不成,就去搏一个异路功名。”
他望着文雪碧的眼。
他们的眼型其实很像,眼尾上挑。
“你自幼身体不好,经脉细弱,大夫断言习不了武,那便只剩下科举一条路。所幸你在读书这方面比我要好,父亲也欣赏你……”
“可就算过了科举,再往上走也不容易,父亲大概会先为文随汉铺路。”文雪碧接过他的话。
文张虽然在磨娘子看来是个大官,但是他们二人在文府待久了,也看出来,文张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个大官,可在官场上还远远不够看,目前不过是个随便谁来都要点头哈腰的小官。
文随汉算他们二人的兄长,不过谁也没有叫他兄长的想法,全都不礼貌地唤着全名。
“确实,要是被他排挤还真是件麻烦事,本来他就瞧我不顺眼,看你是个透明人。”文雪岸啧了一声。
跟弟弟不同,文雪岸被排挤欺凌得更厉害。他清楚文随汉看不起他,不光是文随汉,其他人也看不起他,明里暗里算计都不少。
不过这也无所谓,他日后也不打算仰仗文随汉过活,文家的资源都会给嫡长子去铺路又怎么样,他自信自己不逊色于文随汉。
可弟弟要怎么办。
“你也是,我有时候真担心你会做出什么傻事。”
文雪碧却反问他,“什么样的事算傻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是傻事是什么。”
文雪碧低下头,不说话了。
“算了,跟你说也说不通,反正有事处理不了的话就来找我,别自己一个人闷着不吭声就行。”
文雪岸用食指指节敲了敲他的额头。
“走吧,回去了,再不走你这一身衣裳都要湿透了。”
“……腿麻了。”
文雪岸听罢又气又好笑,说:“你跪了这么久,自然容易麻,只是怎么也不早出声,拿着伞上来,我背你。”
听着雨打在伞上滴滴答答的声响,文雪碧把头埋在兄长的肩颈处,闭上眼,不去瞧那绵绵阴雨。
……
“下雨了。”
苏濯枝说。
“是啊,最近雨水多。”花无错说。
先前,花无错和古董听少楼主苏梦枕的吩咐同苏濯枝一起抚慰楼里人心。
花无错和“古董”余无语都是明白人,知道苏梦枕接下来大概是要重用苏濯枝了,现在是让他们带着同楼里兄弟熟悉熟悉,也是让他们二人多照顾一下的意思。
余无语且不说,他行事一向谨慎,不多作表态以免惹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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