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估摸着差不多了，于是她不再耽搁，站起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默默垂着头，打开抽屉，将夹在课本里的钱递给汤丽云。
“钱在这儿，妈。”
汤丽云用手指蘸了一口唾沫，开始数钱。
“一、二、三......怎么就只有25张？！之前你都是拿回来三四千的！”
桃花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有的件做坏了，扣钱了。”
汤丽云不疑有他，只是恨铁不成钢的数落女儿：“你看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流水线上那么简单的活儿你还做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她说着说着，突然声音低了下去。
汤丽云默然的打量这个好几天她都没有正眼瞧过的女儿，突然说：“桃花，你是不是瘦了？”
桃花摸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有吗？”
汤丽云招手，把兰花叫了过来。
“兰花，你瞧，你妹妹是不是比之前瘦了一点？”
桃花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任她们打量。
女孩儿原本圆润的下巴竟有了一点秀气的味道，她仍旧穿着那身宽大的T恤和裤子，但脸上的变化是遮不住的，连圆钝的五官都比之前精致、分明了一些。
“好像是瘦了一点。”兰花仔细观察了一番妹妹，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又笑，“桃花，你瘦了一点，比原来好看多了！”
兰花是真心为桃花高兴，但汤丽云并不这么想，尽管之前总是念叨桃花减肥的人也是她。
她斜眼看着小女儿，只觉得看她哪哪儿都不顺眼。
桃花看见汤丽云陡然阴沉下去的神情，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劲。
之前，汤丽云总是借“减肥”之名，不许她多吃饭，也不许她吃好的。
现在她“减肥”了，汤丽云却不高兴了。
桃花谨慎的一言不发，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连兰花也察觉出不对。
下一秒，汤丽云突然发作。
她举起手上拿着的一叠钞票，眉头夹得死紧，“桃花，你实在太让妈失望了！我给你放着钱是为你好，你太小了，能拿着那么多钱吗？万一乱花咋办？！这些钱都是我存着，要给你和兰花以后嫁人用的嫁妆！你是不是信不过我？”
汤丽云不给桃花回答的时间，她气势汹汹的冲出了房间，一两秒之后，她很快折返回来，手上还拿着一把剪刀。
桃花看到那个闪烁着寒光的利器，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汤丽云这是要干嘛？
“你过来！”汤丽云提高声音，大喝一声。
兰花慌乱的上前，想要拦住母亲高举着剪刀的手臂，却被她推到了一旁。
“妈，妈你冷静啊！”
“滚一边去！”
院外响起了发动机熄火的声音，桃花知道，那是李大富下班回来了。
一对二，她能抗衡吗？
汤丽云就堵在门口，此刻死死的盯着她，桃花心中快速衡量一番，然后——
她像“李桃花”每次面对这种事情时反应的一样，快步而柔顺的走上前。
“妈，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桃花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眼中隐隐露出的惧怕还是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就像是小时候一样，汤丽云让她不要哭、不要闹，她听话的一一照做，但她还是个小姑娘，还是会害怕，她的眼睛会出卖她的情绪。
汤丽云仔细观察桃花脸上的表情，桃花的表现和之前没有什么分别，她还是那个怯懦的、呆傻的女儿，汤丽云觉得，自己对她的掌控又回来了。
但桃花变瘦这件事，让汤丽云不满，很不满。
于是她做了一件事。
她喝令桃花跪下，然后拿起剪刀，在兰花目瞪口呆的视线中——
胡乱的剪碎了桃花那一头及肩长发。
不是一刀切，不是一剪没，是东剪一下、西剪一下，长短高低不一，像是被狗啃了似的。
桃花柔顺的跪在地上，有短小的发茬从上方掉下，扎进了她的眼睛中。
她揉了揉眼睛，发茬刺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汤丽云看到了，还以为是桃花伤心了。
她撇嘴得意的笑，“桃花，这是妈今天给你的一点教训，你记好了，没出嫁之前，你挣的钱都是要交到家里的！”
桃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头发，“知道了。”
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桃花看起来比刚刚丑了不少，汤丽云心中满意无比，她又叮嘱说：“以后不用减肥了啊，该吃吃，女孩子还是胖点有福气，瘦的跟猴一样一点都不好看，知道了吗？”
桃花答：“好的。”
汤丽云拎着剪刀走了出去。
“桃花......”兰花略带不忍的声音响起。
她看着妹妹像是被狗啃过似的头发，越看越难受。
“你说你，干嘛跟妈对着干呢...我都工作几年了，还不是每个月交一部分工资给她，你这是何苦呢？”
桃花垂眸：“我想上学。”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哭”过的原因，兰花听得心中一阵怜惜，但还不待她说什么，桃花就再次抬起了头。
她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轻声道：“不过我现在知道了，钱也给妈了。”
兰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唉......”
“对了姐，让我用用你的梳子吧。”
兰花抬起头，一脸懵逼，“什么？”
“我说，用用你的梳子。”
桃花用手撩起一缕仅存的长发，以手代梳捋了一下，几根碎发顺着她的指缝被捋了出来。
她把手伸到兰花面前，认真的说：“你瞧，有碎发，扎得慌。”
兰花：“......”
兰花认命的去床上找出自己的梳子和小镜子递给桃花。
桃花就坐在书桌旁，对着镜子认真的捋碎头发。
兰花看了一会儿，不知该说她是不在乎外表，还是她心大，她站在原地寻死一番，转身打开了衣柜。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桃花也没在意。
直到过了一会儿，兰花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给！”
一只手伸了过来，桃花停下动作，回头看去，只见兰花把一顶灰蓝色的牛仔棒球帽递到了她面前。
“戴着吧，好歹遮一下。”
桃花轻轻笑了一下，“好，谢谢。”
捋了足足半小时，桃花才把碎发捋的差不多，然后她戴上了那顶棒球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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