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正门外,乱作一团。
起了冲突的两拨人装扮大差不差,力量却很悬殊。书生打扮的人被打的抱头鼠窜,有人高唱:“我们就愿意守在这儿,关你们何事,叶府主家都不管的事,你们凭何来管!”
另一帮人也是布衣裹身,言行举止却不太像寻常百姓。
老五指着其中一人,低声道:“看见当间的那人了没?这下盘,这腰臂,怕是不比我和老四差了。”
叶徽月怕事态闹大,心下焦灼,叫来两个小厮。
“你从侧门出去,去州署报官。”
“你去前头街里迎着,看哥哥何时回来。”
正说着,老五拉了她一把:“不必了,你爹和你哥都回来了。”
叶徽月一愣,顺着门侧的暗洞往外看。但见一八人抬的四方轿撵出现在长街外,墨色轿帷绣着祥云仙鹤,漆铜轿顶彰显官身。
正是叶之正的轿撵。
叶堰步行走在轿旁,神色肃然。
不肖叶徽月吩咐,门子上的人立刻开了大门,府丁有序而出,提棍开道。
叶徽月下意识便想跟过去,接父兄进门,被老五拽住。
“急什么,你爹当官的年头比我年纪都大,将能摆不平?老实待着。”
话音刚落。
忽听得长街之上,马蹄震震。
下一瞬,无数的兵卫从两方巷口压了进来,是五城兵马司来了。
“天子脚下,聚众滋事,统统抓起来!”
“是!兵士一拥而上!”
老五“嘿”了一声:“说曹操曹操到,快看,这就是你正在议亲的那未婚夫!”
叶徽月原本正看父兄的方向,闻言略是一怔,向另一侧瞧去。
少年人骑于马上,一身玄红曳撒随风翻飞,身上的罩甲于日光下溢着光亮,像是把满天霞光都披在了身上。
叶徽月倏地怔住。
竟是他。
方才还打的火热的两帮人登时四散而逃。
少年高声指挥道:“一个都别放过!小心那翻墙跑的!”
立时便有两名百户翻上墙头,拎了几个人下来。
不肖半炷香时间,整条街道干干净净。
周景翊翻身下马,行至轿前,撩袍跪拜而下:“兵马司东副指挥周景翊拜见阁老,阁老受惊了。”
报的是官职,规矩也做了个十足十。
叶堰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上前掀了轿帘。
叶之正步下轿撵:“这些人带回兵马司,着人审问后依法惩戒,若无过错,放了便是。”
“下官遵命,若无他事,先告退了。”
叶之正点头:“去吧。”
周景翊起身离开。
路过叶府大门,似有所察往里看了一眼,一三十出头的高挑妇人站在门内,细长的眼睛里精光熠熠。
妇人身后,又有绫罗浮动。
周景翊忽的想到什么,盯着那片绫罗看了片刻,几不可察的扬了扬眉,打马离去。
待马蹄声远去,叶徽月才从老五身后现身,忐忑的站在门边等着父兄斥责。
哪知叶之正进门后却只看了她一眼,便直往上房去了。
府丁陆陆续续收回宅内,统一的青色短袄深色长裤。
落在后面的一个家丁似乎受了伤,被两个人一左一右驾着。
叶徽月随意扫了那家丁一眼,忽然觉得十分眼熟。
晚饭叶徽月用的食不知味,一颗心总不太安宁,像是想要印证什么似的,戌时刚过,外头蓦地下起雪来,豆大的雪粒子夹杂着冰雹砸的窗棂乒乓作响,直叫人心颤。
老五脱了斗笠跨步进来。
叶徽月见她不由问:“不是要出门吗?怎地又回来了?”
“别提了。”老五拍了拍斗篷,“外头叫锦衣卫给围死了。”
叶徽月皱眉:“又围了许多人?”
“那倒不是。”老五道,“面上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的,都藏着呢,毕竟你爹和你哥的官位摆在那,他们还是不敢太过明目张胆,都在面下呢……也是怪了,莫名其妙把你家围的这么紧作甚么。”
老五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碗热饮子,喝了几口,总算暖和了些。
这一夜叶徽月睡得并不踏实。次日天将亮,便醒了,披了衣裳去了次间。
外头一片素白,整座京师再次浸在了冰雪里。如此时节,本该万物复苏,却再降霜雪,着实不是什么好兆头。
老四夜里睡在东厢房,此刻正在院子里练功,一杆银枪使得出神入化,银光似水,边练还能边跟叶徽月说话。
“昨夜咱们院子来了梁上客,你可知晓?”
叶徽月摇头:“不知。”
老四“嘿”一声:“来人功夫可真够俊的,这叶府如今围的铁桶一般,他还能来去自如,若非对方怕打草惊蛇,出手都留了势,我怕还真打不过他。”
连五师叔都打不过,该是极厉害的高手了。叶徽月皱眉:“是锦衣卫吗?”
“不像。”老四将银枪轮了个大圆,向前一刺,“身手不是一个路子的,这人像是来寻东西的。”
“啊!”
雪尽刚进门便听了这一席话,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昨夜咱们院子进人了?!我怎么一点声响都没听见?”
“还开了次间的柜子呢!”
雪尽无语:“道长怎不擒住他?”
老五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昨夜去前院瞧热闹呢……”
叶徽月正蹲在地上拨弄雪渣子,闻言抬头:“昨夜里外头出了什么事吗?”
老四一个旋身收住枪:“北镇抚司的指挥使来了,被你哥堵在了大门外。”
叶徽月记起那家丁的脸,心里“咯噔”一下,从地上起身。
“然后呢?”
“然后就走了啊。”老四擦了把额上的汗,眉飞色舞,“话说你这哥哥官儿真不白当,真厉害!三言两语便给那指挥使打发走了!他问那指挥使,现如今咱们两家正在议亲,周指挥使如此堂而皇之的带人闯入,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想替威远侯府拒了我叶家这门亲?”
老五提着嗓子学叶堰说话,逗得一众丫鬟们笑的不行。
“你们没看见那大名鼎鼎北镇抚司指挥使的脸,叫驴踢了似的,差点没叫你大哥气死!”
“大公子向来很厉害的!当年可是状元呢!”
老五感叹:“了不起!真叫我等粗人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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