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五点，陈英杰终于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眼睛。
韩沛真的心猛地收缩，手指不自觉地绷紧。
他颤颤悠悠道：“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你可把我们折腾的不轻啊，陈英杰。”阿泽再也按捺不住，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我们含辛茹苦供你读书就算了，沛真她天天为你担心，替你焦虑，你居然还敢背着她偷吃。你还是不是人？”
陈英杰茫然地眨着眼：“你究竟在说什么呀？”
“不承认是吧，那你解释一下这个是什么？”
阿泽猛地举起那张皱巴巴的小卡片。
韩沛真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卡片上，赫然一副男高中生的肖像。
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校服，简练的寸头下是一张油腻的面孔，双眼无神，鼻毛不安分地探出鼻孔，八字胡若隐若现，毫无血色的嘴唇咧开笑容。
从模样就能看出，简直是学霸中的学霸。
卡片上的文字金灿灿：
你想快速提分吗？
你想记忆力超群吗？
你想金榜题名吗？
快来报名育才高考特训公开课。地点就在......
韩沛真失望转身，不愿再看他一眼。
身后传来陈英杰深深的叹息。
良久，他终于开口，将真相娓娓道来。
*
第五次模考只考了213分后，陈英杰抱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行尸走肉般在街上游荡。
他浑浑噩噩地去文具店买纸笔，时不时唉声叹气。
正要拿起一支中性笔，突然有个人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小伙子，你在备考吗？”
他装作没听见，继续挑选着笔芯。
“看样子你是在高考吧。”那人又往前凑了凑，呼吸中混杂着浓重的烟味。
陈英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注意到他油光发亮的地中海发型。
拳头在口袋里攥得紧紧的，心想：这人要是再敢废话一句，就让他飞起来。
那人压低声音道：“你想不想快速提分？”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所有的防备，他顿时眼前一亮：“你说什么？”
“我说快速提分。”那人的声音更低了。
陈英杰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能提多少分？”
“至少能提100分，而且只需要一个星期。”
陈英杰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快点告诉我，是什么方法？”
那人神秘地摇摇头，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小卡片：“明晚8点到这边来上课，老师会教你的。”
陈英杰连连点头，接过卡片的手都在颤抖。
公开课第一天，陈英杰还带着几分疑虑。
但几位科目老师认真讲解考试重点，十分专业。
最重要的是完全免费。
第二天的课程依然是纯上课，几个科目老师讲述的都是考试中非常管用的方法，陈英杰听得连连点头，笔记本上写得密密麻麻。
到了第三天，还是老师上课。只是这天讲课结束后，有一个“学霸”模样的男生走上讲台。
他穿着蓝白相间的运动服，似乎远远就能闻到一股雄性荷尔蒙的臭味。
他留着寸头，戴着厚厚的圆框眼镜，鼻毛不安分地探出鼻孔，若隐若现的八字胡配上毫无血色的嘴唇，处处透露着强者的气息。
他开始发表感言：“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昭明大学，要感谢我的父母，感谢我的老师，感谢我的同学，感谢所有人。”
然后话锋一转：“当然，我最要感谢的还是东澜智慧有限公司，感谢他们研发的量子记忆胶囊，让我在最痛苦的时候挺了过来。
自从我吃了量子记忆胶囊，记什么东西都很快，所有的题目一看就懂，一写就会。
我相信，如果没有量子记忆胶囊，我是绝对考不上昭明大学的。”
陈英杰在下面听得热血沸腾。
接着更多”成功者”上台分享经验。
最震撼的是一位年近八旬的老太太，主持人在她面前晃了晃一副扑克牌，她竟能把所有牌都准确记住。
“今天我们全场回馈广大莘莘学子！”主持人的声音像打鼓般震颤，“原价1099元一盒，今天特价只要648！而且多买多送，买三送二，买六送五！”
陈英杰看了眼手机上的余额，心疼得直抽抽。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站起来：“我要买三盒！”
“给他送两盒！”
“我要买六盒！”
“给他送五盒！”
又一个人跑到前面：“我要买十盒！”
“给他送十盒！”
眼看着货品越来越少，周围的人群躁动不安。
陈英杰的额头上渗出汗珠，青筋隐隐凸起。
终于一咬牙、一跺脚，喊出：“我要买一盒！”
*
“你这家伙平时精得跟鬼似的，怎么上这种当？”阿泽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
“你是不知道，那人说我是紫薇星下凡，只是需要一点磨练。”陈英杰抓了抓头发，苦笑道，“我一时上头，就中了他们的诡计。”
“我看你是天蓬元帅下凡。”小雅忍不住嘲讽道，“简直笨到家了。”
韩沛真站在窗边，一言不发。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
她轻轻叹了口气。
陈英杰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膝盖一软，就要给她跪下。
“我对不起你，我真该死。”声音里满是懊悔。
“你这个蠢货！”韩沛真连忙上前拉住他，颤抖道，“沈医生说得一点不错，你就是太急功近利了。”
陈英杰被阿泽扶着坐回床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以后再也不做这种傻事了。”
“你最好能说到做到。”她也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门口，临了又丢下一句，“要知道，世界上所有的成功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
韩沛真刚走到楼下，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等等！”陈英杰追了上来，气喘吁吁，“我送你去地铁口吧。”
她摇摇头，张了张嘴，想说不用。
可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又酸又涩。
可他执意要陪，她没有再拒绝。
看着他那张纯良的面孔，心里却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气。
那股气堵在胸口，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很想在他身上狠狠地咬一口。
冬末的街道上，寒风裹挟着枯叶在脚边打转。
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一长一短，忽远忽近。
他们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身边人轻微的咳嗽声。
路过一家便利店时，透明玻璃映出他们的身影——她微微低着头，却瞥见他时不时偷瞄她。
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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