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宝殿内,香雾沉沉,巨大的金身佛像低垂着眼眸,悲悯地俯视着芸芸众生。
萧云禾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神情无比虔诚。
她闭上眼,在心底默默祈祷着:
云禾一介凡人,叨扰佛前,一愿王府兴盛安泰,二愿兄长早日收心,三愿能早日查明刺客身份。若诸事得遂,愿以香火长明,以谢佛恩。这几日霉运连连,还望佛祖垂怜,早散阴晦,重得吉祥。
她身后,萧怀翊静立一旁。
他并未跪拜,只负手而立,微微仰头望着那尊金身佛像,香烟缭绕在他眉眼之间,掩去了往日的轻浮,添了几分冷俊疏淡的气度。
萧云禾拜完,回身见他兀自发着呆,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出声催促:“该你了。”
萧怀翊笑了一下,混不在意道:“我就算了。”
世人拜佛,无非是贪嗔痴妄,求而不得,可他今生并无所求,故也拜无可拜。
来都来了,他什么意思?
萧云禾转过身,她明眸含恼,不依不饶地威胁:“我不管,今日好歹跑了大老远的路才到这青山寺,说什么你都得给我做做样子。”
她强行拽着萧怀翊的袖子,不由分说地将他拖到蒲团跟前:“要是你自己没愿望想许,就替我许个,就说愿王府繁荣昌盛,快点!”
很多时候,有个妹妹是真的挺烦的。
见她瞪眼,萧怀翊懒洋洋地抬手摆了摆,带着几分敷衍:“行行行,许许许。”
随手撩起衣摆,萧怀翊学着她方才的样子屈膝跪在蒲团上。
有钟声自殿外遥遥传来,一声接一声,绵远悠长,荡开在袅袅青烟之中。
慕怜舟从来都不信神佛。
他垂下眼,心底漫上一丝冷意,若真有神明俯视察人间,那当年他困于深渊,孤立无援之时,又为何无人曾垂怜半分?
他自厌地想,若苍天有眼,那像他这样弑父杀母满身罪业之人,死后合该下地狱才是,又怎配得这重活一世的机缘?
萧怀翊缓缓闭上眼睛,
黑暗中,却有一张俏丽的面容清晰浮现。
他确实无愿可求。
若一定要有……也仅此一桩。
但愿此生,他与她各自安好,再不相干。
*
黎昭候在殿外,并未进去。
等了一会儿,见萧怀翊率先从殿中出来。正犹豫着要不要迎上去,却见他很快移开目光,目光虚虚地从她头顶掠过,径直投向不远处那棵苍郁的菩提树。
他脚步未停,直接与她擦肩而过,摆明了不想搭理她。
黎昭眉梢一挑,大概猜到是因为方才马车前的那番话。
行啊,最好一直别和她说话,她还乐得清静些呢。
很快,萧云禾也上完香出来了。她瞧见黎昭独自站在殿外,不由疑道:“黎姑娘怎么不去拜一拜?”
黎昭浅浅笑了下:“我不信这些。”她素来不信神佛,只信手中的刀和脚下的路。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回事?
萧云禾下意识找寻萧怀翊的身影,只见不远处的大树下,他倚在石栏边,藏锋正殷勤地替他扇着扇子。斑驳的树影映得他神情比方才更显几分郁郁,眉眼间似有未散的烦闷。
萧云禾收回视线,只当他厌烦这佛门清规。
转过头,她朝黎昭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巧了,我原本也是不太信的。可来都来了,心中若有所愿,拜一拜,求个心安也好。”
黎昭闻言看向她身后。
正殿供奉的那尊释迦摩尼佛像,宝相庄严,金身生辉。而相隔不远的偏殿则供奉的是另一尊面相圆润,笑容和蔼的佛像。
她曾听人说起过,弥勒佛,未来佛,寓意往生。
黎昭神色微凝,若有所思。
上完香,添了香油钱,有僧人引着他们去往后院的厢房安顿。
青山寺地处偏远,若是即刻返程,时间上虽是来得及,但山路曲折,夜间行路未免太过奔波,倒不如在寺中歇下一晚,明早再回。
傍晚时分,黎昭独自一个人走出了暂居的小院。
暮色渐合,寺中香客已散尽,她信步穿过回廊,未觉之间,竟又行至白日里那座大雄宝殿前。
正出神间,一道平和的声音自身侧响起:“阿弥陀佛。女施主去而复返,可是有心事未了?”
黎昭微微一怔,侧身看去,见是位身着赤色袈裟、眉目慈和的老僧。
她记得他,正是白日里曾有一面之缘的净明方丈。
夜色温柔,将黎昭清丽的面容衬得多了几分柔和,她犹豫了一下,恭声问道:“净眀大师,敢问寺中可否设有供奉长明灯之处?”
“确有。”净明方丈目光温和,仿佛洞悉一切,“长明灯乃为生者祈福,为亡者引路。女施主,是欲为何人点灯?”
黎昭静默片刻,视线垂落。
“是为我已故的夫君。”
净明方丈双手合十,未再追问,微微颔首:“如此,女施主请随我来。”
他引着黎昭来到专门供奉长明灯的大殿,数百盏长明灯静静燃烧,宛若星河落地
“请施主写下亡者名讳。”净眀方丈将一支笔递给她。
黎昭接过笔,在那小小的牌位上,极其认真地写下三个字:慕怜舟。
看着那盏属于慕怜舟的长明灯被安放在灯海之中,鬼使神差地,黎昭轻声问了一句:“大师,点了这长明灯,已逝之人来世能投个好胎吗?”
净明方丈笑容意味深长:“缘法善恶,自有因果。有施主这般挂念,想必来世应是圆满安康之身。”
黎昭莞尔,那就好。
慕怜舟是个好人,她希望他下辈子能过得好一些,活得久一些。
踏出大殿时,夜色渐浓。
黎昭前脚刚出门,便看见萧怀翊自前方转角走出来。
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愣。
萧怀翊本来只是独自出来散散心,途经此处时,见殿门半掩,灯火微明,原想着进去看看。可还未踏上台阶,便瞧见黎昭从殿中走出。
他眸光微敛,眼底那抹极细微的情绪波动一闪而逝,随即被冷淡与疏离覆去。
他忽然想起白日里在佛前许下的心愿,此生此世,愿与她再无瓜葛。
既然是这样……
萧怀翊什么也没说,只略略侧身,避开她的目光,转身离开。
不是,他还记着呢?就这点小事,至于吗。
黎昭目送他背影远去,心中淡淡浮起两个字:记仇。
*
寺中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黎昭回到厢房时,灯火已尽。她躺在榻上歇了片刻,许是一路疲惫,竟难得地很快入睡。
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七岁的那年冬天,身上穿着单薄打着补丁的衣裳坐在怡红楼后院的石阶上,肚子饿得咕咕叫。
不知过了多久,好容易听到二楼房间内闹腾的声音渐消,她眼神一亮,迅速站起身,朝掌心呵出一口白气,待冻得通红的双手勉强搓出些知觉后,这才噔噔噔地小跑上楼,怯生生地敲响了那扇门。
门很快打开一条缝,探出头的是个妆容浓艳,神色倦怠的女人。
见到是她,女人马上换上了一副厌烦的神色:“死丫头,又来要钱?滚滚滚!别碍老娘的事!”
说着,她就要关上门。
黎昭眼疾手快,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抵住门板,声音大得刻意让里屋的人也一并听得清清楚楚:“阿稔和我已经三天没吃上饭了。”
果然,内间传来男人醉醺醺的问话:“月红,谁在外头?”
柳月红神色一紧,忙侧身挡住门缝,不耐烦地在怀里摸索,嘴上不忘小声咒骂着:“赔钱东西,讨债鬼,生下来就是克我的,天天就知道花老娘的钱。”
她摸出来三枚铜板,扔在她脚边:“拿去,赶紧滚。”
趁着黎昭低头去捡铜板的功夫,“砰”的一声,眼前的门被重重摔上。
铜板叮当散落在地,其中一枚径直滚向楼梯。
黎昭连忙去追,临走前听到房间内二人的说话声。
“刚才那个孩子该不会是你的吧?”
“哎呀,周老爷这话说得,奴家哪生过什么孩子。”柳月红嗔笑着,声音又软又媚,“不过是街上的一个小叫花子罢了,之前施舍过几顿饭,谁知这死丫头就赖上奴家了。唉,奴家也是心太软。”
“不是就好。”
“爷倒是可以给你赎身,但你要是带着个拖油瓶,那可不成,爷才不做那冤大头。”
“您就放心吧。”
两人说着笑着,又闹了起来。
黎昭身形一顿,但也只是停了片刻,便又小跑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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