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比陆路快,从青州去往建业,至少要三月的路程。
船上的日子过得慢,总得有个消遣。
琴棋书画?陆云夏一没这样的功底,二也没这样的雅趣;叶子牌之类的游戏,玩个两三次还行,玩多了就腻了;何况总想着玩儿,未免有些光阴虚度,陆云夏只是性好享受,但并非不求上进,所以一个月的功夫下来,倒是教她学会了看账本。
沈家毕竟是青州首屈一指的名门,这次联姻又是带了政|治色彩的强强联合,派出的陪嫁队伍是自然藏龙卧虎,但陆云夏最关心的,还是自己未来的钱袋子。
现银自不必说,其中陪嫁的庄子商铺才是重点,这些都是能生钱的买卖,若不好好打点,不定要白白流掉多少银子,她可不想坐吃山空,学会看账才能不被下头的人轻易欺瞒糊弄了。
当然,她心里也很清楚,她未来的日子能不能好过,绝不仅仅是钱的事儿,更要紧的是她在孙家地位如何?
偏这件事儿上她的运气不错,有沈婵这个金手指在,孙家的人她虽然尚未谋面,但从上到下的脾气秉性她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沈婵的本意,是想叫她利用这点左右逢源,在婆家混个好人缘。不过陆云夏不是这么想的,左右逢源听起来似乎很好,但做起来其实很累,她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也没打算压抑天性,一辈子很短,少委屈自己活得开心才是真的。
况且,她上辈子可是混到了行业的食物链顶端,所以她很清楚,任何时候做一个上位者才是最爽的,因为他们不讨好人、只被人讨好。
孙家的局势她早想明白了,以长房的地位和孙彻的受宠程度,作为孙彻的未来妻子,除了大都督孙世芳和未来的公婆,其他人面前她都大可挺直了腰杆儿,等着人去奉承她!
至于孙彻,情况略特殊了些,现在人还没见着想多了也是白想,倒不如顺其自然见招拆招……
……
自古江东乃灵秀之地,文人雅会甚多。
时下有流觞曲水,会集墨客文人,饮酒赋诗、结交好友、甚至议论时局,牵头者多为公卿世族名门才子。
这日,建业城外的玉凌山中,正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酒杯顺着弯弯曲曲的溪水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要根据题目吟诗一首,若不然便要饮酒一杯。此刻能坐到席上的,大都是江东数得上名字的人物,若有自掸才华想要出人头地的,也可借此机会大展扬名。
这样的集会大概每隔几月便有一次,孙彻并不常来,山里潮冷阴湿,与他身体无益,也只是每年盛夏之时他才会来此与相熟的友人聚聚。
“听闻不久之前,北地袁劭又招揽了一位大将,名作太史端。此人不仅英勇善战、善用奇兵,兵法更是韬略,曾在禄阳一战中力转乾坤,打退辽东乱|党,如今被袁劭招至麾下,冀州军更是如虎添翼……”
“仲梁兄不必气馁,北地悍将虽多,但我江东也不差。”
“我并非气馁,而是惊觉袁劭近年来的手笔未免过大,恐怕其醉翁之意非在关外而在中原……”
“你是说豫州和荆州?”
“还有青州……”
“说起青州…靖之兄,你要娶的夫人不正出自青州沈氏吗?这青州未来的局势,你看如何?”说话的是孙彻的好友吕宵然,也是这座中唯一敢这么把话题歪到孙彻身上的人。
孙彻性情冷又身份高,平日极少与人深交,年纪虽轻却自带一身上位者的气场,故而即便是这样的场合,也无人轻易敢开他的玩笑,之所以邀他前来,一是钦慕其才二也是敬仰其位。
不过吕宵然就不同了,他与孙彻自小相熟一同长大,向来又有几分潇洒不羁口无遮拦,与孙彻完全就是两种人。
正在品茗的孙彻被一旁的好友嘎然点到,也未惊乍,只淡淡回了句:“事在人为。”
“可靖之,若有一日,这袁劭出兵攻打青州,你该当如何?”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与这场婚事无关。”孙彻说罢此言,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众人听后当即明白,孙家并不会为了这场联姻破坏自己的布局。换句话说,这桩婚事是青州为了借力在找靠山,孙家愿意当这个靠山,但前提是青州自己立得住、坐的稳。否则,孙家不会为了青州就与袁劭直接对上。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青州到底离冀州更近,扬州即便一时吃下了这块地方,后续要守住也是不易,最好的结果就是,在扬州有足够的能力北攻前,青州能像一道屏障一样始终坚|挺在冀州和青州的中间。
如此的话,冀州的对手就是与青州荆州相邻的豫州,战火便烧不到扬州。
至于这青州到底能从孙都督手里得到多少助力,就不得而知了……
吕宵然心再大,也明白这不是旁人能打听的,便转而聊起了别的话题。
一席宴毕,已至傍晚。
回去的路上,兄弟二人同乘一车,
吕宵然喝了不少酒,情绪正是高昂,心神亦有几分摇荡,望着对面孙彻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越发觉得无处安放了,于是忍不住醉语道:“靖之,老实说,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人能治你…能治住你……”
孙彻难得的有了表情,眉角微微一杨,认真答道:“等我遇上了,再告诉你。”
谁知吕宵然醉意上身,思维很是跳跃,话题一转,又道:“仲梁兄私下同我讲,他上次到青州游历时曾到那沈耀府上做过客,见过沈家的几位儿郎,皆是仪表出众、腹有诗书;由此可以想见,沈家的女郎们必也不凡,只是他说与你不熟,这话不敢当面同你说,便告知了我。”
吕宵然说到这里,伸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才又道:“我当场就告诉他,这是自然,孙家早派人去青州明察暗访过,别人的婚事就不说了,靖之兄你的亲事岂能马虎了?听闻那沈五姑娘是青州出了名的才女,娴静知礼、博晓诗书、口碑极好……”
孙彻清楚这位兄弟是又醉的不轻,便举起一罐茶水递到其怀里道:“好,我知道了,喝酒。”
吕宵然一边晃晃悠悠地伸手抓住了茶壶,一边喃声自语道:“喝,喝酒!”
说着将一壶醒酒的凉茶一饮而尽,等喝罢了才反应到不对:“嗯?这不是酒……”
“是酒。”孙彻端起手中的茶杯,一本正经地坑人坑到底。
吕宵然皱着眉闻了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只是没一会儿人便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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