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不知行了几日,荣佩兰除了那个哑姑娘谁也没有见过。
直到船靠了岸,她腿脚瘫软得从船舱走出来的时候,听到一声虚弱又惊喜的声音。
“少夫人!”
海棠从隔壁船舱跌跌撞撞跑过来,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主仆之礼,她抱着少夫人就嚎啕大哭,似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恐惧。
“太好了,奴婢还能活着见到少夫人!”
荣佩兰揽着海棠,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船停靠的地方不是港口,而是一个荒芜的小码头。
码头上似乎能看到曾经这里的繁华。
岸边有许多的破旧都是泥沙的小渔船,还有渔具。
海棠搀扶着少夫人,也看到了码头的场景,同样苍白的脸也慢慢皱起眉头来,“这是哪里?”
码头的不远处有一座瞭望塔,塔上还系着红蓝相间的丝带。
因为时间久远,瞭望台已经破旧不堪,上面的丝带也褪色得看不出原样了。
这座塔似乎见过……
“还记得这塔吗?”
荣佩兰侧头,就见阿爹……不,木春双手负背从二楼走了下来。
只一眼,她就低下了头。
她阿爹不是这副模样。
阿爹骄傲,洒脱,他会散尽家财接济穷人。
他有文人傲骨却不清高,画作可以送给一個乡间夫子,不会卖给捧着金银求上门的富绅。
明明是这样一个怀瑾握瑜之人。
现在却告诉她,阿爹变成了木春这样滥杀无辜,舞弄权术之人。
木春在三步开外的地方站定,荣佩兰没有回答,他自顾继续说道。
“这里叫三船码头,我带着你和你阿娘第一次坐船就是在这里上船的。”
“你那时候莫约五六岁,前一晚你高兴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早早得就让我和你阿娘带着你来了码头。”
“那座塔,那会儿刚刚修建好,你没让我抱,自己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你阿娘那会儿……”
荣佩兰扭头低喊道,“你别提我阿娘!”
“你‘死了’三年,阿娘就念了你三年,你为何不早出现,连阿娘最后一面都不见!”
“你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出现见我做什么,还把我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我两个孩儿才、才刚出生……”
说到这儿,她死咬着下唇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木春看着面前女儿那张和妻子像极的侧颜,心中忍不住阵阵疼痛。
他的声音微哑,“兰儿,阿爹没能护住你阿娘,不能再护不住你。”
荣佩兰猛得抬头,“什么意思?”
她急切得往前一步,“相国寺那么多人,你冒着这么大的险都要把我带出来,燕京是不是要不保?”
木春抿紧了唇,只是看着不远处岸边的那颗大树上的一个鸟窝,一只鸟儿从外面抓了虫子,飞回巢穴,将虫子给了窝里母鸟和一只小鸟。
“祁安和岁安怎么办?宽哥儿怎么办?还有婆母,舅舅家!”
荣佩兰看着面前这个除了这半张脸,一切都让她陌生得不认识的人,双手颤抖得握紧成拳。
“你在反王身后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引狼入室,视百姓为草芥!”
“现在你说你要护着我,这算什么?自我感动吗?!”
“你不是我阿爹,我阿爹叫荣平元,他心系苍生,绝不是你这样的恶魔!”
木春慢慢抬头,“兰儿,荣平元已经死了,早在九年前那个雨夜就死了!我就是木春,你说得对!恶魔木春!”
“来人!先带姑娘回去!”
“是!”
立刻就有两个黑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闪身出现,两人将荣佩兰和海棠推搡下了船,直接塞进码头上的一架马车上。
——
汤啸和汤岳站在信陵侯府的花厅,钟氏无力靠在周妈妈的身上,她已经昏倒两回了,手上和头上都是汤岳施的针。
两个乳母抱着孩子就在一侧,钟氏现在一眼也不敢离开两个孩子。
周妈妈紧紧拦着钟氏,眼底也尽是担忧和害怕。
汤啸朝汤岳道,“夫人如何了?”
汤岳轻轻摇头,看一眼钟氏,侧头对哥哥轻语道,“不能再受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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