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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唤雨

“君子坦荡荡,我有法子相助,自然不藏着掖着。”夏灵强作镇定面不改色,仰起脖子反驳,“那萧将军封侯拜相身负皇恩,该为帝解忧协理江山才是,跑到这烟花柳巷里逍遥自在似乎也并不光彩吧?”

“张程,红玉楼常客,曾为花魁一掷千金;王好,试前喝花酒,酩酊大醉名落孙山……”萧云征拿起搁置在桌面上的书卷一页页翻,一边翻看一边嘴里吐出她同窗的姓名,夏灵心中一惊,还不晓得这些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同袍怎的也是风流客。

“怀青书院是人杰地灵,可也不乏私德有缺之辈,”萧云征似笑非笑,“本侯要纳门生,自然得好好了解他们的底细,免得日后出什么岔子。”

看来萧云征叫上那位曼妙女子,恐怕是早将院士提起的几个学子都问过一番。

“这么一查,不沉溺烟花柳巷不执迷黄白之物的学子所剩不多,有你一个。”

萧云征勾起的嘴角挂在脸上,夏灵只觉烛火摇曳阴风阵阵,手腕上的龙鳞都大叫不好,随着她后退的脚步发出玉石相撞一般清脆的响声。

他眼中怀疑,嘴上讽刺,全然不是将自己视作门生的信任模样,又好似设了个看不清摸不透的圈套骗她跳下。夏灵被激出熊熊怒火,不愿继续同他纠缠,陷阱里无论如何都是危险,早早跳脱才是上策。

“是么,可惜学生独来独往乐得自由,侯爷何不放我一个逍遥自在?”

不欢而散,夏灵告病在家中休息了两日,等再回到书院,发现萧云征还没走。

好在萧云征也算求贤若渴,替人答疑解惑时倒有问必答,说得字字真切鞭辟入里,想来南楚有这样的侯爷,总比只会吃喝嫖赌的酒囊饭袋好上许多。

只听了两日,夏灵大抵猜出几分前因后果来,萧云征果真是新加封的侯爷,年少位高,军队江湖之中尚有实力盘结,在朝中孤立无援堪比湖心一岛,这才想着从科举之事入手,养得自家门生。之所以离开京城,独辟蹊径来这偏远之地,也无非是京中学堂关系错综复杂,早已固若金汤,破无可破。

“跟着他前途堪忧呀。”夏灵感慨自己婉拒一举堪称明智。

萧云征布置的文章题目难写得很,她不自觉摆弄起手腕上的鳞片,随手摸到一块对着日光看。

“看出什么了?”有人问她。

“嗯……今日日运一般,恐有小人缠身呐。”夏灵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再次对上那双晦暗不明的眼。

“敢问高足,这缠身的小人姓甚叫何,”萧云征嘴角扯起一丝笑,“不会是本侯吧?”

夏灵匆忙收拾动作狼狈,惹来班上不怀好意的阵阵哄笑。她面不改色,等萧云征转身走了几步才低下头腹诽。

“侯爷呀侯爷,也不多问几句这日运的主人是谁呢?或许我还有几招化解之法呀。”夏灵从布包里掏出几张符纸,她通宵连夜赶制,金木水火土应有尽有,只要略施小计就能给这个将她视作眼中钉的侯爷一点颜色瞧瞧。

至于今日缠他身上的小人,当然是她咯。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放学,萧云征照例同院士到亭中谈话,夏灵躲在学堂里没出去,开窗确认萧云征的身位。

夏灵左右巡视,忽的在那石桌上瞥见一盘酥饼点心,院士正热情介绍,萧云征寒暄几句礼貌一笑伸手去取——诶,正好!

夏灵两指夹住那张土符,口中碎碎念几句咒文,腕间一转,隔着窗户指向了坐在亭台里的萧云征。

风萧萧兮春雨寒,无事发生。

夏灵难以置信地看看指尖,检查符纸,重复咒文,对着远处的萧云征戳了许多下,如若那人站在她身前,恐怕都要给她戳出个窟窿来。

“怎么不灵啊?”

就在此刻,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东西,速度快得很,几乎是“咻”的一声,破开空气越过亭台,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一人的发冠上。

顺着发冠往下看,那神色不悦扭头起身的人,不是萧云征又是谁?

几个孩子慌里慌张地从屋檐上跳下来跑去认错,萧云征脸色青黑还得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摆摆手示意无碍。待平复一番坐下尝糕,又见那萧云征面露难色嘴角牵强,趁院士起身对孩童好一番教导,竟从口中也吐出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来。

夏灵目睹这全程可是兴致高涨,躲在窗户后头差点要笑出声,门牙都给春风吹凉了。

“哼,说我信卜算求鬼神,我倒要让你尝尝豢龙术法的厉害。”

往后的几日夏灵更是兴致盎然,不是在萧云征点香计时的当口捏了火符使坏,让刚燃起没多久的香灰扑簌簌地落在他手背;就是跟在他后头,等着萧云征闲庭信步时瞄准了头顶桃花念几句词,一小截枝条听话掉下,正好砸在男人头顶,浓香花瓣扑簌簌落了他满怀。

夏灵捂着嘴笑得嗤嗤作响,缩在不远的小摊后头小心翼翼地查看萧云征发青的神色,一双凤眼左右巡视两下,抬起手将桃木枝条取出,三两步衣袂翻飞,人就已站在了夏灵的跟前。

夏灵一骨碌站起身,动作太快还有些眼前一黑,扶着一旁的摊位缓了半晌,糊弄道:“见过,见过侯爷。”

“你这几日跟在本侯身后形迹可疑,神出鬼没,是见过不少次了。”萧云征收敛起平常那皮笑肉不笑的架势,面孔在昏黄灯笼边上显得黑沉沉阴恻恻,语意冷冷,“本侯总感觉,小人缠身呐?”

“侯爷不是嫌我弄虚作假,求神拜佛么?也不知侯爷嘴里那位小人指的是不是在下。”夏灵也学着萧云征放下嘴角抬起下巴,环抱双臂来回踱步,“在下既没有缠着你也没碰着你,怎么就害得侯爷诸事不顺了?还是说侯爷也认我这上不得台面的术法,才特地兴师问罪?”

萧云征难得地说不出话,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眉毛一挑:“土,火,木……下一个是金鸣锐器,还是倾盆大雨?”

夏灵惊讶于萧云征的敏锐,正是不知如何回应,萧云征的眼神愈发锋利时,夜空平白响起一声春雷。

萧云征的面庞好似在瞬间给冻结住了一般,脖子僵硬得一动不动,下巴随着视线往上抬。

一颗豆大雨珠好似平白无故地从半空直直地坠下来,生生砸在萧云征伸出的掌心。

“下雨了。”夏灵喃喃自语。

这大雨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夏灵萧云征一路小跑,迎着风雨踏入同一家酒馆。

“这……和我应该没什么关系。”等她好不容易顺过气,才略显匆忙地开口解释。

萧云征望着夏灵的眼神好像愈发古怪,眉头微皱,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侯爷您……不会信了吧?”夏灵忐忑不安,口中词句琢磨来琢磨去,仍是忍不住问他。

“你若会呼风唤雨,那本侯倒真是如虎添翼。”萧云征语调一提,似乎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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