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娘很快就死了。这是郇寰早就料到的事情,借此用人命官司彻底拿捏无法无天的三房叔伯,也就水到渠成。他虽不在京,但将郇杭留了下来处理此事,沈明枳便没有刻意过问婵娘之死的内幕真相。
但郇寰没料到的是,婵娘的死把郇三娘吓得不轻,一病不起。简单通了书信简述了府中情况,沈明枳便按照郇寰的托付做主,亲自上门与俞家商量推迟婚期。
婵娘死了多久,郇三娘就病了多久,近来天寒,郇三娘的病情倒逐渐好转,柳氏的病似也有了起色,沈明枳这才来得及计划带郇七郎兄妹上山,为他们的母亲祈福。今日郇三娘本不想来的,最后还是被沈明枳拖上了马车,她又执意要和郇七郎兄妹坐在一起,沈明枳没有答应。
“这么怕我。”
郇三娘刚要否认,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昨夜沈明枳带来了一串佛珠,盘问她无果,便将那串佛珠放在了她床头,月光冷森森照在上面,似是一只只眼睛死死咬着自己,咬得自己心肝俱乱、肺腑皆疼,一夜无眠。
今晨沈明枳却再未提起过这串佛珠,仿佛这一夜煎熬只是一场噩梦。
“婵娘什么都和我说了。”
郇三娘浑身一震。
“只有一件事她没有说,那就是龙血脑的来源。”
马车缓缓停下,沈明枳撩开车帘,就见外面堵得不成样子,前方的山道上似是翻了车,有人正不可开交地争执不下。她别开帘子,边看着车外情况,边道:“太上有言:祸福无门,唯人所召。有仇当报,有恨当了,报与不报全在于你,你哥哥不会过分生气,但怕的就是你这一召,召来却是不速之客。”
沈明枳放下车帘,见她深埋着头,云霞似的乌发遮掩着她苍白的脸,继续说:“先不去猜婵娘有无恶意,她被困在侯府,没法到处乱说,常伴你出门的那个车夫也没有机会乱说,只是——”
郇三娘终于明白了“不速之客”四个字背后的恐怖。
“你哥哥南下办案,所有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京城出了任何事情,他都回不来,你们家也就完了。”
郇三娘咬着嘴唇,细腻如脂的额头沁出了汗珠。
“侯府中人,我或可控制,侯府外人,他们会有什么心思、会有什么动作,就不在我的预料之内了。我与你哥哥成婚,说到底我终究不是你们家的人,你哥哥完了,我还能有别的驸马,但你哥哥、张姨娘、萧太夫人,他们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不过这个时候,你就不用嫁俞仕哲了。”
郇三娘抬头,眼眶已经湿润,但她仍然咬着嘴唇不敢发一言。
“这些事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是楼复帮你搜罗的龙血脑,也是他找人磨成的珠子。”
郇三娘的眼泪终于绷不住落了下来。
“你眼光不错,楼家财大气粗,是清流中的领袖,他也没有恶毒的心思,不会拿这样的把柄胁迫于你,你们私相授受,他还能克己复礼,找这样一个男子,你不算糟践自己。”
郇三娘望着沈明枳哭得更加厉害。
“但他按照你的意思,帮你找来了这件东西,中间过了多少人的手?走露了多少风声?这些人会否有不轨之心?他是金玉堆出来的人,有些时候心思总是过于粗疏,他想不到这些,但你可曾想过?他们会对付你,对付你哥哥,难道就不会对付他吗?人心莫测。”
“对……对不起。”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忽听山道上马蹄轰动,沈明枳不知是有些羡慕这种青春少艾的感情,还是更加惋惜直撞南墙的勇气,只是沉默地听着拿马蹄声又恋恋不舍地远去,然后看着郇三娘已经哭花了的脸,轻轻叹气。
“三娘,我也不许不算是你的家人,但你哥哥是,从来都是。有时候有些事情,你可以和他去说。”
郇三娘哭出声:“我该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
双塔寺的香烟已经飘进车厢,沈明枳抽出手帕递到她眼前,“先看太夫人能撑多久,看你哥哥能不能赶回来,赶得回来,那我便问你,你还要嫁俞仕哲吗?”
郇三娘的眼泪洇湿了手帕也止不住。
“如果赶不上——”沈明枳有些忧虑。如果真到了这么一步,最理想的结果是能夺情,但就朝中局事来看,夺情的可能不大,而秘不发丧是下下策。不过无论如何,三年孝期对郇三娘来说都不算短,她是永远也不用嫁俞仕哲了。
沈明枳微微叹息,推开车门率先出了车厢,郇八娘早已蹦蹦跳跳地爬上了山门前的楼梯,正兴冲冲朝山门里张望,郇七郎则候在车架旁,静静等沈明枳和郇三娘下车。一下车,沈明枳就见山门旁有些萧索的密丛间站着一个年轻人,郇三娘看见他时,就在这人来人往的热闹里,忍不住又流下眼泪。
是楼复。
菩萨弥勒也不拜了,楼复只一路跟着他们,远远地躲藏在香客僧侣之间。
“三姐姐身体还是不舒服吗?”郇八娘拉上郇三娘的手关切问。
沈明枳瞥了一眼楼复,对已经心神摇晃的郇三娘道:“去休息会儿吧。”
郇八娘看看姐姐,再看看郇七郎,“我陪三姐姐去吧。”
沈明枳摸摸她的脑袋,“八娘长大了。”
郇七郎满脸质疑。
“月珰,你亲自送他们去。”
郇七郎和沈明枳单独走在一起,还是有些局促,刚出了大雄宝殿,要走东配殿前的长廊经过,他本想借口去看看郇三娘的,忽然迎面撞上了一个青年,他神游天外,没有注意到这个突然从拐角处冒出来的男人,“哎呀”一声被闪身一躲,差点扑空摔下去。
“小郎君要看路啊。”梅如故哈哈一笑,拢起袖子低头看向及时刹住脚的沈明枳。
沈明枳讶异地抬头,随即一步走近郇七郎,“你怎么在这?七郎,没事吧?”
郇七郎通红脸颊,朝梅如故和那个被他撞到的男人道歉,却被梅如故止住:“没事没事,你没事才好,他皮糙肉厚伤不到。你就是郇海山的弟弟吧?”
听见这小郎君是襄阳侯府的公子,这青年便确定了沈明枳的身份,连忙施礼:“微臣尤松植,参见兖国公主。”
沈明枳:“七郎,见过梅郎中和尤大人。”
尤松植十分惶恐:“万万当不得。”
梅如故伸手扶住了郇七郎的拜礼,“我这小舅子胆子小,皇城兵马司六品百户,殿下别吓到他了。”
沈明枳将行礼行了一半进退两难的郇七郎拉回身边,“梅大人也才刚晋户部五品郎中,倒一点也不怕本宫。”
梅如故哈哈又笑:“好了好了,相逢即是缘分,玩笑就别开了。松植,我与公主有几句话要说。”
尤松植会意:“那我到斋堂等你。”
郇七郎也想走,沈明枳这次也不强留,只让暗卫小心看护。
“信州此事是你谋划的?”
梅如故轻笑:“问得这么着急,看来你是真担心郇海山会出什么岔子。”
沈明枳低声咬牙:“他被外派信州也是你的手笔?”
“何以见得?”
得了梅如故如此反应,沈明枳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的谋划,倒也不错,总好过是圣上或者魏王在对付他们。
见沈明枳眼中凝重中的一丝裂隙,梅如故淡淡道:“郇海山这事,我还没有这么大本事。也不瞒你了,信州的这些事我早就知道,王家、费家,我都知道,不过当初我看中的那个人不是郇海山,而是介含清。一个大理寺卿,一个刑部郎中,再来他这个佥都御史,这支队伍来查这个案子刚刚好,奈何这年轻人太急,胆子也够大,居然敢捅圣上的心窝,活该他被雍王世孙揍了一顿,又被‘勒令’回家休息,说得好听圣上下旨是抚慰他,又骂了雍王府一顿,减了些秩禄,但他这么莽撞地把事情捅破,非但没有任何裨益,还给雍王府指了明路,让他们有更多时间毁尸灭迹。”
梅如故喟然又不解:“丰德馨和阎野放怎么看上了这个家伙?”
“物以稀为贵。”
梅如故低声玩笑:“君明臣直,他生错时候了。”玩笑过,他又严肃问:“你究竟怎么看出来的?”
“临戎县决堤,费志皋这个治水不利的知县却得财得位,再想想给钱的是燕王,费家又站魏王,现在高穿楼主查,你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回了户部。”
梅如故居然松了口气,“果然如此。”
“你难道不着急吗?”
“有什么好急的?”
“你不怕他们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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