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夫走得太快，一点机会都不给温紫元，进了休息室，反手把门关了。

温紫元还没从医生那番话带给她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傻傻地看着人走出去了好一会儿，才气呼呼地回过头质问坐在那里的男人：“你怎么跟大夫讲的？她以为是我对你……，你怎么不解释清楚？”

气死了。怎么，她看着很像拿鞭子抽人的吗，她招谁惹谁了？

杨岸也是一脸的委屈，“我什么都没说啊，医生问什么我答什么。大小姐，你搞清楚好不好，现在比较吃亏的那个人是我，OK？再说你刚刚自己怎么不解释？”

他内心更郁悴，按了按还是毫无知觉的右手臂。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没去那家著名的三甲大医院，不然到时候传出来的话更离谱，更丢人。

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温紫元不说话了。他说的没错，他才是最倒霉的那个，说起来她还得负一小半责任……

要是被他知道她本来可以让他避免这个灾难……

温紫元只好安慰自己，他还不知道，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只是心里想是一回事，咽不咽的下这口气又是另一回事。无辜躺枪加上头一回被当成一个施暴女……，她还是恨恨地瞪着他。

杨岸也是一副我没错，与我无关，你瞪我那我就奉陪的表情。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你瞪我我瞪你，都不让步。

隔壁抽血室的护士小妹妹进来整理诊室，一见两人这阵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摆摆手赶人。

“你们还吵？医院可不是给你们吵架的地方。赶紧回家吧，我要开始收拾了。小情侣谈恋爱，床头打架床尾和。我们这些单身狗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温紫元无语望天，这已经是今晚第六波给她乱配对的人了。

情侣个毛线啊？这些人看不见她很无辜吗？有一个人问过她吗？穿同色系衣服都要是情侣，那大街上情侣多了去了！

小护士看着眼前帅气的男人，脸就跟雕刻出来的一样，一身黑色衬得他英气勃勃，宽肩、大长腿……那怕受了伤，也丝毫无损他周身的气势，看着就像小说里的美强惨闯入了现实。她内心无比羡慕站在旁边的温紫元。心想，这年头帅哥怎么都被捷足先登了呀，呜呜呜，她也要找个有爱的人，下了班立马行动！小护士看着杨岸，眼睛了冒出了星星……

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温紫元紧抿着唇，粗鲁地搀起杨岸就往外走。因为气闷又无处发泄，脚下就越走越快。

杨岸的右脚被小护士包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又用网纱固定，这回完全没法着力。瘸着一条腿走路实在是吃不消，忍不住开口：“温紫元，你能不能体谅一下脚受伤的普通人，稍微走慢点？”

他走得吃力，脸色确实也不好，到处是青紫红肿的小伤口，温紫元心里多少有点理亏，往前的步子迈得小了些。

她小声地埋怨：“知道自己是普通人，下回就别逞强了。”

杨岸斜睨她一眼，友情提示：“你应该要做的是谢谢我。”

温紫元实在是佩服他的厚脸皮：“要不是我，谁带你来这里，谁给你跑上跑下交钱拿药拿报告？还有，要不是我，你现在动不了的可不止是右手。”

杨岸呵呵：“我谢谢你，你是懂怎么往人伤口上撒盐的。”

……，温紫元不说话了。

两人慢慢地走出社区医疗卫生站，站在空空的街头。这个时间路上没有行人，只有一家24小时便利商店亮着灯，不远处有路灯，显得远处更黑。

她总是在夜里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这个念头在杨岸心里一闪而过。昨晚的珉雨巷里漆黑一片，一个人也没有；而现在，街头虽然没几个行人，但是路灯晃眼，路上有零星的车一晃而过。远处有些微的灯光，那是属于有家的温暖。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两人身边开过去，掠起一道风，吹起温紫元鬓边的一缕发丝，也吹过杨岸卷起的袖子。

只是，男人裸露在外的右手臂却连一丝感觉都没有。

从发觉不对劲到现在，他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哼都没有哼过一声，平静地仿佛手不能动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现在去哪？”她有点心软，说话也不像刚才那样像刺猬一般。

他看看身后的社区卫生站，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眼下有不明显的黑眼圈，原本明亮的双眸眨了眨，看得出在尽量保持精神。

右脚的扭伤是他自找的，右手的伤是个意外，与她也没什么关系。这个倔强的小妞已经陪着他在医院耗了大半夜，跑上跑下各种帮忙，说起来她已经仁至义尽了。他淡淡地说：“回去好好休息，耽误这么久你也累了。今晚谢谢你。”

温紫元没有去深究他的态度为什么突然间变得很冷漠，合作是一回事，很多人都不愿意陌生人涉足自己的生活。

本来就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他的反应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如此甚好。

不过她还是再确认了一遍：“你一个人能行？”

他正在拿出手机，划开，头也没抬。

还真是个翻脸如翻书的男人，说变就变。也好，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回去了。

温紫元把刚刚在社区中心开的药一股脑儿塞到他手里。

“走了。”简短地打声招呼，她转身离开。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杨岸才抬起头，看着那个渐渐融于城市灯光中的纤细身影。

这两天接触下来，他几乎可以确定，她和他想的一样，嘴硬心软。

在奥斯陆的那个晚上是这样，所以她才会给流浪汉，给他钱；在D.CLASSIC，她言语上不饶人，却没对那三个人怎么样。唯独对那个方脸，她出手果决狠辣，那个死变态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她打晕过去了，而这姑娘还没完，还把那根皮鞭彻底毁了，一想到她当时唰唰唰三两下把鞭子砍成几截的模样，他就想笑。

很明显，她是在替他报仇，找回场子。

这小妞虽然很强，却是个很单纯的小姑娘。这个世界太复杂，有太多的阴谋算计，尔虞我诈，甚至殊死搏杀，不适合她。他的眼神在夜风中逐渐冷冽。

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好人已经不多了，而他还有所剩不多的一点良心。这样有正义感的小妞，还是呆在纪石好好玩艺术吧。

风吹在身上带来凉爽，舒缓了一些他内心的烦躁和右脚的刺痛。他试着用右脚慢慢地落地，再慢慢地把全身的重量一点一点地挪到右腿上，试着往前走。

下一秒，他眉头紧蹙。不行，妈的，真是自作自受，原本的闷痛立即转化为刻骨的疼痛，他腿一弯差一点摔下去。不过这反而激出他的脾气，憋着一股劲，走了大概十分钟，实在坚持不住了，才费劲地坐在路边的花坛边上喘气。

回头一看，却只走了一米不到，他气的苦笑一声，他也有沦落街头的一天。今晚真是亏大了，人倒霉，就连喝凉水都塞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