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琬觉得自己好像并不难受。
她每天正常上学考试做项目,完全沉浸在学习里。法学专业课繁杂,知识点众多,课程又满,她奔波于校园里,自认为根本没有时间去感到悲伤或者痛苦。
法学院一个年级接近八百人,苏琬一路从年级前50名学到了年级前10名,名列前茅,手上参加过的学术项目也是经常获奖,连续拿了两年的奖学金和三好学生。
无数人艳羡,老师称赞,同学友好,似乎未来也极尽光明。
苏琬自己也努力地这样说服自己。
你看,好像生活里没有他,也能过得很好,对吧?她是一个很擅长学习的人,既然她可以学着拥有好成绩,那么她也可以学着去遗忘他。
可是,她在食堂吃饭时,会吃着吃着就不自觉地流下泪来,回过神来时才发现眼泪已经流了满脸。一盘子菜只动了两口,剩下的怎么也吃不下去,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坐在对面的陌生同学犹犹豫豫递过来一张纸。
她再也穿不了白裙子了,她看见白色裙子的那一刻会生理性头痛,痛到像是有蚂蚁在啃咬神经,于是只能把衣柜里所有白色裙子全部装进垃圾袋里,扔进垃圾堆,再逃也似地回来。
背着书包走在校园里,旁边操场上会有男生打篮球,她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呆滞地看着那人身上的亮橙色球衣和额头上绑着的白色发带,直到被身后的人撞到才恍神捡起地上散落一地的书。
最难受的是晚上。她整夜整夜地失眠,闭上眼睛就是魔都那座山,山上金光闪闪的会所大厅,长长的走廊,漆黑的肮脏的房间角落,以及黑夜里冷残的月光。她被反复地鬼压床,意识清醒但是怎么也醒不过来,闹钟响起的那一刻惊醒后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满身大汗,睁开满是红血丝的眼,又是学习考试的一天。
她没来由地心慌,心痛,呼吸困难,肚子通,头痛,喘不上来气。体重一天比一天下降,她看着镜子里的脸,瘦削苍弱,麻木无神。
……
苏琬没告诉任何人,一个人去了医院。
她看见“创伤后遗症”、“躯体化”、“轻度抑郁”几个字就这样明明白白、白纸黑字出现在手中的病历上。
是这样吗?原来她生病了吗?
可是她依然那么温柔,那么平和,那么从容冷静。谁都喜欢跟她聊天说话,因为她语气和顺,温柔包容,对方说什么她都可以笑着回答温柔应对,以道德为准则,真诚善良。理性温柔强大,甚至有人说她像女娲,一个无限包容的大地之母。
大地之母?苏琬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这个世界上有为钱所困的女娲吗?女娲追求长生,追求大同,追求举世和平,追求天下共心。她算什么?一个困在世俗金钱体系里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普通人。
医院走廊的座椅冰冷,面前铺着病历纸,空荡的周围只有她一人。苏琬在这样极致的安静里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她惊觉其实自己也是一个问题少年。
问题少年?这不是形容谷奕的吗?张扬乖戾,叛逆独行,典型的问题少年。他带着一身桀骜的戾气来到楚门,最先显示出来,却因为病得最轻,得以最先被被拯救。
楚恒也是问题少年。在畸形复杂的生活环境里被霸凌,梦想遥远,人格被撕碎践踏,于是阴郁冷淡,眼里满是对谁都不在乎的漠然,并用麻木来闭塞自己。但是却一点点被心爱的女孩打开心扉,一点点被光明浸染,最后走出黑暗,走向属于自己的舞台。
甚至还可以是黄怀予,看着大大咧咧外向热情,可是却自卑到极致,被亲生父亲抛弃,被比较竞争的环境捶打,被暗恋的人无视。青春期的酸涩敏感就这样跟随着肥胖的身躯和自卑的心一起被开朗的表情和自嘲的笑话所掩盖。经常暴饮暴食到把自己塞成一个垃圾桶,对外只玩笑说饭量大,但没人知道那是她情绪的出口。
但是,黄怀予就这样在痛苦中自我成长,一路上都在和自己内心的卑弱作斗争,一点点被纯粹唯一的爱意所拯救。她幽默善良,潇洒自由,她终于可以笑着变回这样的自己,她本就是这样的人。
那,苏琬自己呢?
看上去是最正常的人,与“问题少年”一点关系也没有。人人称羡的好学生,贫穷家庭里努力上进的好榜样——却最难医治,最难痊愈,最难以认清自己的人生。
大家都病得不轻,大家都有问题,大家都在痛苦地和自己以及和这个世界做斗争。苏琬仰头靠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天花板的灯开始模糊,她想,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精神病院。
*
正值节日放假,苏琬推了所有的项目、课程和其他安排,一个人背着包,回了楚门。
楚港区,红砖楼房,旧房子,一切都没变。夏天的绿叶早已掉光,光秃秃的树枝在楚门冬日的寒风里透出萧索的凛冽。
冬天到了。苏琬裹着毛毯坐在书桌前,苏明在身后打扫卫生,旁边的小太阳暖意融融地烘烤着。
苏明像是知道一切,所有的一切,什么恋爱失恋生病学习……可她一个字也没问。她高高兴兴地迎接苏琬回来,高高兴兴地做好吃的饭菜。苏琬在书桌前看书,她就在一边做家务织毛线,过着宁静安详的生活。
“这是什么?”
苏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正在打扫卫生,额头沁出一点汗,不经意间递给苏琬一个小盒子,左右看了看,冲苏琬努努嘴,“还要不要?不要我就扔了啊。”
苏琬回过头,却在看见妈妈手里的那个小盒子的那一刻愣住了。
粉色的盒子,做工精巧昂贵,扎着蝴蝶结。打开,是一只沉甸甸的透明管钢笔,微微透出里面黑色的墨胆。银色的笔尖镶刻着缠绕的花纹,以及两个小小的英文字母,SW。
——是谷奕送她的17岁生日礼物,月光。
“你之前给过我一支笔。所以,这是我给你的。”
“我不在乎钱。”
“我在乎的是,它是定制的,世界上独一无二,只属于你。”
“不相等的不是价值,是价格。价格有高低,但是价值是最宝贵的。”
“所以,你给我的每个东西,在我心里都有着最珍贵的价值。”
“读书好累,有梦想好累,为了某一个人而活着好累。”
“可是,为什么,我却感觉如此幸福呢?”
“明年春天的时候,楚门一中门口那两株樱花又会开了。”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吗?”
“20天,我已经20天没见你了。视频通话算什么?我见不到你,牵不到你的手,抱不到你,不能亲耳听见你叫我的名字。”
“先别过来。”
“烟味散了你再过来。”
“苏琬,恋爱一百天快乐。”
……
苏琬突然觉得像是被人一把攫住喉咙,呼吸急促,大脑昏沉,酸涩的痒意从鼻子一路窜到大脑。
她突然嚎啕大哭。
所有的情绪都在那一刻彻底崩盘,她哭着喊:“我喜欢他。”
“我喜欢他!”
“妈妈,我真的喜欢他……怎么办,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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