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昏暗,安棠与路哲恭对坐在小凉亭的石凳上。
这桌凳都脏兮兮的,但比坐在潭边大石头上强。
赵煅拿报废的白斗篷,使蛮力细细擦干净了安棠那面的石凳石桌面,随便扫了两下对面的,请二人入座。
路哲恭破罐子破摔,也不指摘了,落座时还能听见湿衣袍压出的水声。
“……”
陆宴浔在远离凉亭的水潭边散步。
安棠让赵煅他们守在不近不远的树旁,凉亭的宝顶像蒸笼的盖子罩住了他们。
既然事情败露,安棠也不再拐弯抹角,声声控诉起他的过错来。
但折腾这么一通,自己也狼狈兮兮,即使害人落了水,也没有想象中痛快。
她这时才发觉,自己心里对他的怨气,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散了大半。
那些怨骂的话也言不由衷。
她此刻一点儿也不想跟他待着。
安棠偏头去望潭边那个清朗的身影。
晚风习习,他像一把长剑插入大地。
她这一沉默,路哲恭找准时机插了句话:“白姑娘,那日确实是我不对,你将你表姐亲笔写的退婚信交给我……”
话还没说完,安棠就冷哼一声打断:“没有。”
“?”
安棠回过头直视他,大言不惭:“我不……我表姐她不认字,写不了。”
路哲恭火气有点上来了:“你嘴里到底哪句话是真的?行骗也要有个度吧?”
他轻蔑地瞥她一眼,抱胸道,“你以为你装得天衣无缝?别装了,你其实就是安氏女本人吧?”
安棠猝不及防被他赤裸裸地戳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愣了愣,却没有生气,反而有几分心虚:“你怎么知道的?那许公子也……?”
“他自然——”路哲恭一顿,心想,反正他也拿不到退婚书交差,倒不如推波助澜一把,搞出些乐子来,于是话锋一转,
“不知道!”
安棠大松一口气。
路哲恭眯眼凑近她:“你是不是对我表弟有意思?”
他冲陆宴浔所在的方向努了努下巴,轻佻一笑,“反正你我没缘分了,我帮你追我表弟如何?”
安棠的心思被前未婚夫剥开壳,堂皇地议论起来,脸上挂不住,瞪圆了眼,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
这动静唤了赵煅或是赵拓过来,她背着身挥了两下手,叫他不要上来。
随后深吸了口气,声音稳了下来:“原来你比我想的更会羞辱人。”
“这哪是羞辱呢?我是说真的,你若真能将我表弟拿下,我给你们证婚。”路哲恭生怕她退缩,捶了捶石桌慨然道,“你不信的话,我立马证明给你看!”
“……当真?”安棠十分狐疑。
“我骗你作何。”
路哲恭坏笑着勾了勾手,示意她凑近,低声说了些什么。
*
月上梢头,凉风习习,陆宴浔在潭边踱了百步,驻足,垂眼看平静的水面上倒映着的自己。
这水谭不大也不深,游鱼不多,哪有正常人会选在此垂钓。
处处是破绽的局,真有人毫不设防地往里走——
他料到了她不怀好意,怕出什么意外,一同跟了过来,没想到路哲恭脑筋这么死,正中下怀。
陆宴浔随手拾起块石头投入水中,掀起铄金的涟漪,荡了片刻又归于宁静。
在他得知了安氏女上京的来龙去脉后,顿时感到徒劳至极。
原来人家就是奔着毁婚的目的来的。
陆宴浔垂头沉默,半晌,无奈地轻摇了摇首。
他又有什么资格评判路哲恭的心智,处处看破又怎样,还不是束手无策地被她牵着走。
陆宴浔挑了一块扁大的圆石,手腕内旋又迅疾抛出,打了个声响颇大的水漂。
水潭那头,小凉亭中的人影动了一下。
他收回手,用最后的一丁点耐心等待着。
半盏茶后,凉亭的二人一南一北自台阶而下。
陆宴浔见路哲恭向自己的方向走来,迎上去,却不急着问书信,开口道:“下山时你走在我后面,多少能挡些山风。”
陆哲恭早被风吹透,都不觉浑身湿凉了,被他一提醒,才又感觉哪儿哪儿都难受起来,没好气地龇牙咧嘴。
陆宴浔:“……”
这人属狗的么。
“我虽早知安氏女秉性,随她躲于林中,欲防备一二,却不想阴差阳错反害了你。来日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不触及底线,陆某自会倾囊相助。”
陆宴浔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悬了多日的石块稳稳落地,手掌向上递到他跟前:“把信……”
他哑住,目光从路哲恭空落落的双手上扫过。
衣裳湿着,不可能藏着信。
“她承诺的退婚信呢?”
路哲恭拼命忍住笑,装出惋惜的样子咋舌道:“哎!她真把信弄丢了。这可怎么办,你等她回广阳向她’表姐’再取一封吧。”
他刻意瞒了戳破安棠身份的事。
陆宴浔:“……”
路哲恭见他吃瘪,嘴角根本压不住,干脆假装受了风寒,捂着嘴咳嗽,实则偷笑不止。
夜色浓了起来,陆宴浔没注意他的古怪。
不尽人意的结果似乎在他意料之中,陆宴浔很快便展开微拧的眉,迈到路哲恭身前:“下山吧。”
下山路上,没了密林遮风,又是晚上,即使前面有人挡着,路哲恭还是猛打了几个喷嚏。
“明后日我会在记名簿上注明你染了风寒,不必上书院了。”陆宴浔头也不回地说。
“哼,小爷我还在乎这些?”
路哲恭比陆宴浔还大两岁,年已十八,考了两年都无果,在书院碌碌度日。
陆宴浔问:“你既没有仕途之心,将来可有旁的打算?”
路哲恭反问:“那你呢?你这未婚妻挺水灵可爱的,为啥要退婚?”
过了很久,久到路哲恭已经能看见下山路上攀山而修的最后一条栈道,和山脚下的点点灯火,久到他以为不会等到答复。
陆宴浔却忽然开了尊口:
“我不想委屈她做妾。对她那般性子的女子来说,未免太可怜。”
路哲恭正拧着半湿不干的袖子,闻言一愣:“做妾?婚约不都是正妻么?”
陆宴浔不再答话,下了山,去山脚的夜市上找了家成衣铺,叫他挑身干净衣裳。
路哲恭也毫不客气,里里外外都挑了身最贵的行头。
陆宴浔眉也不皱地付了银子。
从成衣铺出来,二人正要就此别过,路哲恭却突然拉住他,非要去喝碗羊汤暖身。
“就往前走,有家杨记,汤鲜得嘞。”
陆宴浔示意他带路,雇了辆宽敞马车。
看他赔罪态度无可指摘,陆哲恭心里舒坦不少,把脚搭在小凳上晃悠着,哼起了小曲。
*
一炷香后,马车在羊汤馆前停下。
馆门大敞着,店内食客人人脑袋上滚着热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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