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苒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尴尬地吞咽了几下口水，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裴许進一直手拖着篮球转了一圈，扬着下巴，表情拽拽的，故意呛声：“看什么？”
熟悉的味道让时苒松了口气，她差点要以为自己是出什么问题了。
居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觉得裴许進也挺“秀色可餐”的。
时苒硬着头皮说：“看你怎么了，不让看啊。”
裴许進嘴角动了动，硬生生把那个上扬的弧度压了下去，他甩了甩头发，骄傲地说：“看啊，随便看，要不要我凑近些好让你看得更仔细点？”
时苒的心脏倏地漏掉了一拍，她瞪圆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你……”
裴许進舔了舔嘴角，表情不太自然，没等时苒说完话就把篮球朝不远处重重一抛：“狗泽！接球！”
裴许進走远了。
准确说是跑远了。
时苒侧着身子看他奔跑的背影，在阳光下那道颀长劲瘦的身形像是被晕染上一层滤镜，看上去有些模糊、不太真切。
李梦楹伸出手在发愣的时苒面前晃了晃：“苒苒？你想什么呢？是不是晒得头晕啦，我们去阴凉的地方坐一会儿吧。”
时苒轻轻应了一声，两人并肩绕着操场走了半圈，坐在了篮球场旁的小亭子里。
这个小亭子平时是学生们的热门场所，一下课都会坐满，中午还有不爱吃学校食堂午饭的人偷偷点外卖在这里吃，被校领导抓到好几次，但那些人反而越战越勇，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
小亭子里很凉爽，不远处的篮球场上有一群肆意张扬的少年们追逐着空中的篮球，其中最突出的就是裴许進。
时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眼看到他，她静静看了一会他们打篮球，忽然问李梦楹：“其实裴许進好像也没有那么讨人厌。”
李梦楹不清楚时苒为什么忽然这么说，但还是乖乖点了下头：“是啊，其实裴许進人挺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两个一说话就要拌嘴，还挺好玩的，放进小说里大概也算是……欢喜冤家？”
时苒沉默了几秒，小声反驳：“我才不跟他是欢喜冤家呢。”
李梦楹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苒苒，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好可爱，表情好傲娇哦。”
时苒默不作声，当着李梦楹的面小小翻了个白眼，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她的脸上正在发烫。
怎么说她的心理年龄都二十三岁了，被一个高中生说可爱，传出去要被人笑死了。
但时苒承认她确实对李梦楹的夸奖很受用。
时苒用胳膊撑着下巴眺望远方，放松了一会儿之后，两人又开始聊天，大部分时候都是时苒听李梦楹说，然后附和几句发表自己的观点，偶尔时苒想到什么也会说出来，她们维持在一个各自都觉得很舒服的状态。
这是时苒觉得最幸福也最值得怀念的时刻，成年后的道路艰难坎坷，甚至连找人说说心里话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一旦把时间浪费在做其他事上，就有可能被人甩下一大截。
时苒在生活中遇到不少“卷王”，每次看到那些卷王在拼命努力，她都又酸爽又痛苦，不过也多亏了有这些人的存在，时苒才咬着牙把学习和工作坚持了下来。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时苒听到了远处飘来的集合哨声，这就代表着要下课了。
一群人拖拖拉拉地走向体育老师，听他宣布下课后，同学们一窝蜂地散开了。
教学楼里冲出了第一批前往小卖铺抢购的学生，在空中甚至跑出了一道残影。
下课的时间总是热闹的，时苒和李梦楹在一楼的水房洗了把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结果不小心甩到对方的脸上，两人皆是一怔，随即非常默契地再次挥手把残留的水珠甩到对方的脸上。
水房里充斥着两个少女的欢声笑语，这是最鲜活最热烈的年纪，她们的笑声似乎能感染所有人。
只是快乐还没持续太久，目光所及之处就出现了让时苒笑不起来的人。
从前和贺宗衍的偶遇都是时苒提前准备好的，可自从她打定主意远离贺宗衍后，遇到他的次数反而变多了起来，一天至少能碰上一两次，还是少的情况下。
时苒顿时觉得很烦，一天的好心情都消失不见了，她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看到贺宗衍的样子，拉着李梦楹的胳膊转身就要走。
虽然时苒很不想做那个逃跑的人，但实在是贺宗衍太烦人了。
上次时苒对他说的话他好像是当成耳旁风了，非常自恋且执着地认为时苒是因为他和周佳怡的关系好而闹小脾气了。
要不是时苒知道贺宗衍的真正面孔，以及几年后贺宗衍和周佳怡会因为相亲迅速闪婚迈入婚姻殿堂，她可能还真的会被贺宗衍演出来的样子打动。
暗道一声晦气，时苒低下头悄悄和李梦楹抱怨：“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看到他，好烦。”
李梦楹注意到贺宗衍看向了她们的方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说：“苒苒，你好像被发现了。”
“不管他，我们快点走。”
时苒的前脚刚迈出去，后脚就听到贺宗衍温润的声音：“苒苒！好巧。”
背对着贺宗衍，时苒翻了个白眼。作为一个成年人，她其实不太想将怒火牵扯到现在的贺宗衍身上，但架不住他上赶着讨厌嫌。
时苒脚步停住，面无表情地转身问：“有事吗？”
贺宗衍垂在两侧手攥了攥拳，很快又松开了：“没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这位同学，可以让我和她单独说两句话吗？”
他是对着李梦楹说的。
李梦楹为难地看了一眼时苒。
时苒皱眉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回教室就行，李梦楹边走还边回头看，眼中满满都是不放心。
“有事就快说吧。”时苒不耐烦道。
“这周末我去奶奶家，周五我们一起放学啊？”
贺宗衍在几年前就和父母搬离了顺祥小区，但他的爷爷奶奶还住在这个小区里，甚至和时苒家还离得很近，时苒上下学的时候经常会遇到两位两人家。
“再说吧，周五我可能值日。”
“没事，我可以等你。”贺宗衍说。
“也有可能我要跟梦梦在校外逛一逛。”
“没事，我跟在你们身后就行，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时苒觉得自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要不是碍于贺
宗衍爷爷奶奶的面子，以及两人相识多年，她真的不愿意和他闹翻，毕竟都是一个学校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贺宗衍未免太不要脸了些。
时苒感觉心里有一股怒火正在翻涌着，她在外人面前一向脾气很好，属于和谁都不会产生争执的乖乖女，但只有时苒知道这只不过是让自己看起来更好相处罢了。
“贺宗衍，你……”是不是有病几个字还没说出口，贺宗衍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摸出两包零食。
“苒苒，我记得你爱吃这个对吧？”贺宗衍的眉眼向下耷拉，看起来有些难过，像是在用表情祈求时苒。
时苒无视了他可怜的表情，“我上次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
“时苒。”
裴许進的声音非常强势地闯了进来。
恰巧水房的窗户被一阵风吹开，清凉的秋风灌满水房，时苒还隐约能听到“滴滴答答”的水流声。
心中躁郁的怒火似乎也被这阵清风吹散了，又或者是看到了清爽干净的裴许進，总之时苒心情平静了几分。
裴许進的嘴角含着笑，垂眸淡淡瞥了一眼贺宗衍手中的零食，嘴角轻扯，露出一个似有似无嘲讽的笑，他直接站在时苒面前，把贺宗衍挤开了。
贺宗衍表情有一瞬间的阴沉，“裴许進，我在和苒苒说话，你没看到吗？”
可裴许進就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似的，故意放柔了嗓音，还带着点为难的语气，对时苒说：“这个不好吃，太甜了，对身体不好。”
时苒的目光在裴许進身上转了一圈，点了点头说：“是啊，难吃死了，我才不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呢。”
“是吧，我就知道你虽然眼光和口味有点差，但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裴许進爽朗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贺宗衍：“……”
被点了的时苒：“……”
时苒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这眼神在裴许進眼里看来和撒娇没什么区别，他连忙向前迈了一步，果然不出所料，时苒也跟着走向前。
贺宗衍被他们甩在身后，悬在空中的手臂砸了下去，望着两人有说有笑的背影，一向温柔的他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裴许進心中暗爽，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语气很欢快地说：“大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时苒挑眉，扭头仰着脖子盯着他：“你犯什么病呢。”
十七岁的裴许進就已经很高了，将近一米八五，而在女生中不算矮的时苒也堪堪到他肩膀处，仰起头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少年减削锋利的下巴、高挺的鼻梁，以及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起来他确实心情很好。哪怕很努力在板着一张臭脸，也依旧不难看出他愉悦的心情。
裴许進歪了歪头，“我好着呢，倒是感觉你有问题。”
他忽然倾身，朝时苒的方向靠了靠。
时苒一愣，下意识绷紧后背向后仰，却差点撞上匆匆跑过的陌生同学。裴许進眸光一变，眼疾手快地拉住时苒的胳膊。
时苒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低喃了一声“谢谢”。
裴许進的听力很好，他感觉面上热热的，抬起手摸了摸脖子，然后很潇洒地说：“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