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陈昭就已经恢复如常。
她自觉地坐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也不顾自己脸上和身上的泥巴水,一脸坦然地示意沈确过来开车。
“麻烦你送我回家,我这身行头实在不雅观。”
沈确看着她还面带微笑,心中一动。
他一直以为陈昭是有点洁癖的。
她的住所,阿姨每天都会里里外外的清扫两边,一定要一尘不染,日常生活中,她看起来也很讲究。
以至于当初沈确首次住在她的屋子里,那段时间都很紧张。
不同于姑姑的随性,她对所有事情都循规蹈矩,甚至每天都好像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固定的时间起床,固定的时间吃早饭,固定的时间点出门。
有时候一星期下来,连衣服样式都是固定的,唯一不同的就是颜色区别。
沈确从未见过陈昭如今的样子。
随性,又……亲切。
他并没有耽误很多时间,毕竟现在还是冬季,垂着的风夹着寒意。
沈确骑着自行车,以最快的速度带她回了房子,在门口刚好遇到给她送鱿鱼干的芬姐。
见她这泥人模样,芬姐大为吃惊:“这是……怎么了?”
陈昭冷到脸色发青,也顾不上和芬姐原地聊天,言简意赅地说了下事故经过后,先回阁楼冲个热水澡,里里外外彻底换了一身衣服后才出门。
但等她开门之后,芬姐和沈确已经不见了人影。
只有门口把手上挂着好几袋的鱿鱼干。
陈昭嘴角微微勾起,拿起那袋鱿鱼干,不禁想着自己该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说实话,陈昭自认为在不少领域都可以做到游刃有余,唯独下厨这事,她绝对是没有天赋的。
也只有沈确,会捧场说她做的东西好吃。
无条件的,即便是带着一股浓厚的糊味,他也会吃得津津有味,再鼓励她:“比上次进步很多了。”
换做赵写茹,只会劝她彻底放弃下厨这件事,连挣扎都不要有,因为纯纯浪费时间。
所以她把那些鱿鱼干暂时挂了起来,这时候康老师给她打来了电话,说约在脆鱼饭店吃晚饭,顺道给她看一下庄教授的方案。
然而等陈昭下楼,走到斜坡上时,忽然看到已经坏了的灯又亮了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亮堂。
她抬头一看,一时还有些晃眼。
她想了一下才回神,快步走向脆鱼饭店。
芬姐知道她受了凉,特意给她煮了一碗海鲜汤。
鲜贝,明虾肉,还有用柠檬汁腌渍过的青口贝,混着洋葱,蘑菇一起加入鱼汤,烧滚后用小火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端上来的时候,味道鲜美的不行,连康老师两夫妻也顾不上方案的问题,先解决了晚饭再说。
芬姐本想着过去和陈昭聊会,可没想到饭点这会忽然来了一拨人,她根本走不开。
见她那么忙,陈昭还想去打个下手,却在这时被芬姐拦下:“就不麻烦你了,你晚饭还没吃完呢,我这来了帮手。”
说完便伸手指向后厨窗户外的一条小道,只见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中年男人,还穿着迷彩的工作服蹬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赶来。
车还没停稳,人就已经一股脑跳到后厨门口。
“最佳助力来了,包个晚饭啊。”
他熟稔地洗手端菜,转身之际才看到站在芬姐身后的陈昭,稍顿了一下,正要发问,芬姐提前介绍。
“陈小姐,我店里的顾客,雅姐姐他们家的租客。”
男人马上恍然的点头:“游客!你好你好陈小姐,欢迎来我们小岛玩,你看我们这会比较忙,等闲了我帮你做个小岛攻略,包你玩得开心玩得尽兴!”
看着这热情的男人,陈昭也就不帮倒忙了,附和了几句后回到了楼上的餐桌前。
此刻庄教授已经将平板上的粗略方案打开,开始和陈昭介绍起他的一些想法和设计理念。
在这方面,陈昭和不少专业的团队打过交代。
庄教授也不愧是教授级别的人物,一栋小小的破败老房子,在他的手下,用到最低的预算,能做出最佳的效果来。
这一聊就聊了几个小时,聊到饭店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芬姐也闲下来,给他们续了一些饮料。
确定好了改装方案后,陈昭起身由衷地敬了庄教授和康老师他们一杯。
“庄教授,康老师,房子的事你们尽管按照你们的想法来就好,我只是半个出资人,绝对信任与尊重你们。”
康老师笑了笑,她眉眼弯弯地盯着陈昭,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昭昭,我其实从第一眼见你就觉得很熟悉,我们那小孙女和你很像。”
陈昭以为是自己和他们孙女长得像,笑了笑:“是缘分。”
就连芬姐也忍不住附和起来:“相遇即缘,康老师和庄教授你们夫妻俩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陈昭支着下巴,看着两老人两鬓斑白,但看向彼此的眼底又充斥着爱意,让她这个从小对感情一事没怎么动容的人都心动了。
就好像……切实近距离的感受到相濡以沫到生命尽头的爱意。
无比的浓烈又美好。
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报以最大的祝福。
“康老师,祝福你和庄教授能……得偿所愿。”
陈昭倒了一杯清甜的椰子水,滑入喉中的香气,逐渐蔓延至血液之中。
康老师收起平板,同样笑着接受她的祝福:“谢谢,不过,水无定,花有尽,人生常在别离中。”
陈昭微微一顿,垂下眼眸,无声中却认可康老师的话。
人生常态,不就是离别么。
相守的结果,依旧是一样,所以珍惜当下,好像尤为重要。
芬姐没听清,只觉得别离不像好事,便笑着从一个柜子里拿出几把伞来。
“外面下雨了,等会你们回家的时候记得拿上这些伞。”
陈昭扭头,果然看到氤氲的窗户玻璃上被雨丝打下,淅淅沥沥的声音也从外面逐渐传进来。
庄教授看时间已经不早,便拉着康老师起身和他们告别。
陈昭和芬姐送他们到门口,看着路灯下两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彼此心里悄然地爬上了某些情绪。
芬姐羡慕着说:“如果这一辈子能和自己的爱人走到这个年纪,也是很好了。”
陈昭的余光瞥见了她眼底的湿意,忽然想起那天芬姐在海边说的那些话。
她的丈夫因救人而早早的离开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她守着脆鱼饭的招牌,养育着两人的女儿,想必一直没走出来。
陈昭跟着她进屋子,重复着康老师说那句话:“水无定,花有尽,常于别离,享受当下。”
可是陈昭道理是懂,但她好像无法做到去坦然地享受当下,去坦然的接受自己内心。
也许人的情绪总是复杂的,也是矛盾的。
本想着和芬姐再喝点椰子水,但陈昭刚坐回楼上包房,楼下就来了客人。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走在最前头的是沈确。
他身后还有两个相识的面孔,仔细一想,好像是陈昭观鲸那天,和沈确一起在游轮上的同事。
他们一行五个人,嘴里碎碎念叨着工作的繁琐,报告的难写,以及……吐槽杨指导事多。
沈确眉眼弯弯地笑着坐在一旁,贴心地为他们摆碗筷,点菜,还有倒酒。
棱角分明的脸上,是无比的放松与温和。
与自己在一起呆着的严肃不同。
如果不是那一晚,他在自己心里的印象,大概永远都像这样,温顺,乖巧,又毫无棱角。
陈昭不禁想起曾经没有进一步发展的两人,单纯的关系让他在自己面前无比贴心。
有时候陈昭还会打趣,抛开两人的年龄,她有种养了个孝顺儿子在身边的感觉。
当然,那还是在感情一点也没有变质的时候。
可能也是她认为的没有变质。
殊不知,十八岁的沈确,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情节,就像他那天看的一部电影很像,女人攀着男人的肩膀,胸口紧紧的贴在他的锁骨位置,骨节分明的手捧着男人的脸,让其被迫抬起来,迎接女人柔软的唇瓣。
而梦中的男人,是他自己,坐在身上的女人,则是陈昭。
他们吻的气喘吁吁,忘我又动情,被惊吓而起的时候,他看着湿润的床单,整个胸腔都在沸腾。
他就像犯了大错的死囚,将自己捂在被子里接受心理审判。
心虚过大,他冲出房间打算去冲个凉。
结果刚出房门,就看到陈昭半夜回家,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她听出了沈确的动静,但没有动作,只说了一句:“能帮我拿下餐桌上的水果吗?”
酒红的车厘子显然是刚洗过,沈确深吸一口气,按下心里的翻涌,将那盘车厘子递到她面前。
她顺手拿过,不经意触碰到他的指节,只一下的触碰,却如微小的过电,让沈确瞬间慌神,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好在,陈昭并未发现他的慌乱。
一直以来,至少在沈确二十岁那晚之前,陈昭都没怎么注意到他的感情变质,也没将自己轻微的感情变化放在心上。
以至于那天晚上天崩地裂后,她慌不择路地做了错误的解决办法——无情将他推开,将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
没有缓冲期,那晚有多激烈,她后来的反抗就有多冷漠。
冷漠到直接将沈确击溃,让他选择毕业留在聆海,除了线上偶尔的关心外,再也没回过明港。
当然,大部分还是陈昭的避让以及决然。
此刻的陈昭捏着水果勺子,看着楼下和同事交谈甚欢的沈确,好像回到了当初他在自己身边的时光。
缓过神后,苦涩一笑,强制按下那些情绪。
取而代之的是欣慰。
欣慰自己并未干扰他的人生,他能和姑姑所希望的那样,做一个正常人。
有自己的追求,有属于他的社交圈,有努力又安稳的生活着。
恍然间,芬姐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昭昭,你和小沈……是不是有过什么矛盾?”
芬姐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正常来说,姐弟关系不该是彼此带着敌意,又有些警惕,关键又关心和担忧对方。
陈昭笑了笑,并没有提起沈确的身世,只是顺着芬姐的话点点头:“恩,有过矛盾,不过现在会慢慢缓和的。”
芬姐赶紧说:“你和小沈都是很好的人,不管是什么矛盾,肯定可以化解。”
“这几年小沈在我们小岛上可是出了名的热心肠。研究院还是五年前搬来的,我听说他们团队本是为了研究布氏鲸而驻扎在这。我们时代渔民,见过布氏鲸,但以前它们并不像现在这么活跃,曾经一度也因为环境问题和捕捞让这些鲸鱼迁徙,我爸他们那一辈就没怎么见过了。”
“他们驻扎了这后,又建了海洋馆,本来村子就不大,他们团队大部分都是一些年轻的读书人,博学又热情,但凡村里发生点什么事,他们二话不说就来帮忙了。”
“尤其是小沈,又是帮忙修路,又是帮忙造院子的,村里谁不认识他呢!”
芬姐说起这些,陈昭莫名觉得骄傲,虽然很可笑,但这些感受却是真的。
“他一直很细心,也很体贴的。”
懂事很早,又很聪明,除了那晚,让她感觉像心里住着的那只野兽被偶尔放出来,其他时候,他都是没的说。
对此,芬姐非常赞同:“是啊,没有比小沈更细心体贴的人了。”
如果他们不是姐弟的话,两人看起来还挺配的。
当然,这个想法芬姐也只敢自己想一想了,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
兴许是两人的视线过于浓烈,以至于沈确蓦然抬头,刚好与陈昭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眉眼轻动,下意识地想别开,然而沈确的视线却紧追而来,身边的同事也察觉到,纷纷抬头。
见到是陈昭这个漂亮的女人,顿时有人就起哄了:“哎呀,这不是陈小姐么?”
“观鲸那天陈小姐好像还有些晕船吧?是小沈给的晕船药。没想到陈小姐还留在小岛上呢?”
“我就说这几天咱们小沈心神不宁的,原来是……”
他们几个别有深意的起哄,沈确也不反驳,只是目光追着陈昭,见她对于别人的打趣无动于衷,刚刚也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忽然起身上楼。
当着这么多人的目光,他竟然拉过陈昭的胳膊带她下楼。
陈昭本想缩回,但发现沈确根本就没有给她任何的挣扎机会。
来到众人面前后,沈确坦坦荡荡地笑着开口:“介绍一下,我姐,陈昭。”
“哦呦,这就成姐姐了?”
“真姐姐还是假姐姐啊?”
“陈小姐,你快说说,咱们小沈是什么时候认你当姐姐的?”
沈确微微眯眼,好像是故意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抛给陈昭。
陈昭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真诚表示:“小沈是我姑姑的儿子,我的,堂弟。”
此言一出,那些人瞬间焉了气,互相打趣起来。
“还真是弟弟啊。”
“此弟弟非彼弟弟,想多了想多了,姐姐莫怪。”
但随之而来的,又多了两个人眼巴巴地朝她递过微信二维码。
“既然如此,不知道姐姐方便加我微信么?我是小沈的同事,叫我宋骏就好。”
“还有我还有我,自我介绍下姐姐,我也是小沈同事,只比小沈大一岁,叫蒋毅。”
陈昭微微一笑,拿出手机,下一秒却被沈确按下去,他抢过那两人的手机:“有我微信还不够?加我姐做什么?有任何事我来转达。”
蒋毅哼哧一声,一拳头捶到他胸口上:“要你管!姐姐都没说什么。”
沈确双手环胸,盯着陈昭表示:“被姐夫知道,你们都没好果子吃。”
一听说是有姐夫的人,蒋毅他们也瞬间老实了,哈哈笑着便将加微信的事盖了过去。
客客气气地倒了杯酒给陈昭,还表示这只是果酒,是他们这地特产,想让她尝尝鲜。
但被陈昭婉拒:“抱歉,最近不能碰任何酒精饮料。”
这时那个帮芬姐忙的男人笑着走来:“不厚道啊,都是你们姐姐了,还敢劝酒?”
说完就要帮陈昭喝了那杯酒,却被芬姐一手拦下:“你前天医生怎么和你说的?”
男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芬姐干脆一口喝尽,罢了罢手:“喝好吃好,再送你们一盘鱿鱼干。”
说笑中,沈确已经给陈昭倒了一杯牛奶,递到面前时,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小声问。
“什么时候戒酒了?”
陈昭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紧着声音反问:“怀孕的时候吗?”
陈昭一顿,有些诧异地看过去。
她并没有真的怀孕,只是在和孟均结婚的第二年,莫名被八卦媒体捕捉到在医院进出,真正怀孕的是赵写茹。
去父留子第一人,但当时赵氏处于风口浪尖,赵写茹这私人消息万不可被那些八卦知道。
谁知道被拍到她出入医院产科,作为一个对外已婚的人,陈昭也没有特意去澄清,就这样让别人误会着,也顺手帮了写茹一把。
以至于后来与孟均分居两地后,被传婚变,又有人说她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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