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解语花偷听到的情报即使有限,也足够有心人自蛛丝马迹中窥探到那个可能的答案了。
姨娘言毕福身告辞,岁檀起身带她去厢房休息,返回时沈凌云还保持着方才她们离开时的模样,垂眸坐在桌旁。
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紫砂茶杯的杯壁,神识更是不知飘到哪个虚无缥缈的角落里,放逐在历史的兴衰成败间。
岁檀无声叹了口气,走过去,一抬腿,硬是挤进他怀里。
沈凌云本能伸手护人,待反应过来,她已经轻车熟路地坐到他腿上,并借助面对面的姿势环住他的腰。
“……我没有很伤心。”
毛茸茸的脑袋无声地靠在胸膛,抵在心跳最盛的地方,沈凌云知晓这是夫人在以她的方式为自己鸣不平,眼里顿时盛满温柔,不禁宽慰道:
“我其实也有所预感的。”
他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我只是,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可事实是,他该如何接受得了。
皇权之上,那个结果呼之欲出。
君权、父权,两世的蹉跎,兵败、血战、愧对、生死,这种种以外,唯剩下记忆深处那个陪伴幼时自己纵马弯弓射雕的高大身影,是最初的巍峨,撑起了他的一生。
然而,所有血淋淋,一切跌宕,也皆因此而起。
“……父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沉默再次在房间里弥漫,这是个彼此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大梁的天龙之子,为什么会想要处心积虑地伤害他的子民。
秦岁筝的退婚、城防图的失守、赵晟的死亡……
甚至更遥远的,十九年前刘公公和孙尚书在远离上京的偏远乡下寻到假国公爷秦茂,一切是否都有他的手笔。
“既然不知道,那我们就去问问吧。”
岁檀突然道,自他怀里仰起头,抬眸,“正好趁着辽族现在大乱,我们抓几个技能者回来问问吧。”
事情想得简单,这群能力斐然的能力者隐身幕后这么久,哪怕现在辽族因可汗身份被揭露一事陷入自顾不暇,也不是他们轻易能寻到踪迹的。
尤其对方中还有一位窥天机、知天下的无字天书,几日下来,不但派出去的人无功而返,沈凌云天道大男主的规则之力也好像一夜之间没了用武之地,怎么都寻不到。
一番寻找下来岁檀已经宛如霜打的茄子闷闷不乐,早已习惯失败的沈凌云也不禁面露虞色。
两个人好似无头苍蝇般不知所措,并肩躺在床上休息时脑子里也全都是这个事。
“无字天书真难对付,我们——”
她嘟囔着,突然,灵光一闪,下一刻震惊地坐起来。
原本在闭目养神的沈凌云闻声侧过脑袋,借着窗外稀薄的月光,望过来。
岁檀一双炯炯杏眸睁得滴溜圆,怔怔坐在床上,似顿悟了什么,丝毫不见疲态,浑身上下激动得就差手舞足蹈:
“我怎么才想到!既然他们能利用‘无字天书’预知躲避,我们也能利用技能者反过来追捕他们啊!”
“嗯?”沈凌云还是没反应过来。
岁檀也不解释,“呲溜”一下从床上爬下去,火急火燎地就往桌旁奔。
沈凌云目光一滞,首先扫过她未穿鞋、依旧赤裸的玉足上,眉峰还没来得及蹙起,身体已经任劳任怨地跟上,三步并做两步地追到她身旁,打横将人抱起。
“夜间地凉,有什么事吩咐我来做就好。”
说着,俯身把她放到桌旁的椅子上。
岁檀自知理亏,忙不迭点头:“好,那你给祝衍写信,让他想办法送个人来襄城。”
“谁?”
“‘捡漏’世子,孟卓。”
在做坏事方面,心狠手辣大理寺卿一向是极其有天赋的。
即使并不清楚妻妹此举为何,祝衍还是忠实履行了命令。十日后,平南王世子孟卓被大理寺押着,快马加鞭送来了襄城。
孟世子养尊处优二十年,手无缚鸡之力,半瓶子晃荡的骑术理所当然也撑不了千里路。
奈何大理寺根本不理睬他的抗议,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将他绑在马背上急行军,就这么一路颠簸,到目的地已是面如土色、吐无可吐、人比黄花弱了。
他有一肚子的委屈想诉,然而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又被薅去了战场。
十日说长不长,不过是从上京到襄城;说短也不短,足够辽族在能力者的支持下重振旗鼓。
新一轮攻击来势汹汹,沈凌云和岁檀各司其职,在其位均抽不开身,但能力者始终是襄城战局的大患,不除不快,只能一边对敌一边让孟世子四处转悠,以期待他“捡”到点什么。
对于久居上京城、养尊处优的世家权贵来说,襄城不亚于地狱。
四周鲜血溅开,残肢断臂在眼前飞舞。
孟卓狼狈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面露狰狞的辽族士兵挥动着大刀重重袭来,不知为什么,在这千钧一发之刻莫名想起自己曾经的出言不逊:
“大梁武将浪得虚名、名不副实——”
“哐当”一声,利刃格挡。他震惊抬头,便见一身戎装的赵平愿手持赵家红缨枪,突兀出现在身后,隔着他,生生承下这一击。
接着,她面色一沉,抬脚,大力将眼前的敌人踢飞,同时手腕一转,用枪柄将地上的他挑站起,出口的话说不出是无奈还是无语更胜一筹:
“殿下让我来保护你,刀剑无眼,机灵点。”
孟卓咽咽口水,点点头,瑟缩着躲到她身后。处处血腥的战争上,他孤独无助地走着,弱小的不会被任何人在意。
自然也就没有人发现,他哆哆嗦嗦的双腿,以及锦衣下的屁滚尿流。
——原来,这才是大梁武将们真正要面对的东西。
眼见孟世子脱险,城墙上的岁檀和城下的沈凌云都不由得松口气。由赵平愿保护,孟卓应该性命无忧了,他们转而专心致志地应对进攻来。
在辽族军师和几位主帅的操纵下,那日众目睽睽下的异变被传成大梁鬼怪巫术作祟:为阻断天下共主,大梁不惜违背天意,布下偷天换日障眼法,就是为了让辽人自乱阵脚。
此等说法漏洞百出,但辽族士兵愿意相信,便是管用的。
一番操作下,可汗还是那个与普通士兵共进退、深受辽人爱戴的真龙在天,即使因为鬼怪巫术侵染无法御驾亲征,有驭尸和泥鳅守护的辽人还是气势汹汹地再次卷土重来。
知晓他们只是倒霉成了争权夺势牺牲品的岁檀气得直跺脚,可依旧抵挡不住辽人为可汗而战的决心。
鏖战持续了一天一夜,双方死伤无数,岁檀急得焦头烂额,连易舟回报“捡漏世子居然真的捡回来一个人”都无暇关注,只草草吩咐一句“带去客房关押”便继续紧锣密鼓地投入到焦灼战况中。
好在,当再次破晓时,双方均无再战之力,彼此退兵,可算偃旗息鼓了。
岁檀筋疲力尽。随着死亡人数的增加,对方的驭尸越开越大,她只能耗用同样多的能量来对抗,到最后几乎是靠意志力强撑着。
好不容易等到沈凌云收兵回来,只来得及交代一声“去看看孟卓捡的漏”便一头扎进他怀里不省人事了。
她心里有事睡不安稳,三个时辰后就硬是挣扎着醒了过来。
谁知一睁开眼,首先见到的居然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人——
“阿姐?”
理应在上京城的秦大小姐居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襄城,并且就坐在她的床边,应是照顾她许久,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听闻她的声音,岁筝一个激灵醒过来,惺忪还未自眼中褪去,担忧已经堆积起来。
“檀儿,你感觉如何?”
本能地,岁檀先在脸上挂起一个熨帖笑容:
“放心吧阿姐,我活蹦乱跳的怎么会有事——对了阿姐,你怎么来了?”
岁檀嘻嘻哈哈地转移着话题,绝口不提她自己的问题。
岁筝目光扫过就知她存着什么心思,顿了顿,起身从桌上拿过温着的米粥。
“是我自己要来的。”
“有些事,你也不必再瞒着我了,阿衍已经告诉我了。”
岁檀的脊背不由自主僵直,顾左而言他:“啊姐夫他——”
岁筝端着粥碗坐回床旁,舀起一勺喂到妹妹嘴边。
岁檀摸不清姐姐了解到什么程度,也不敢正面质问,只能先张嘴老老实实地喝粥,一边腹诽祝大人嘴上没个把门的,一边在心里拼命琢磨着应对之法。
“……别怪阿衍,他也不是故意要说的。”
岁筝一眼便知她在忿忿不平什么,解释道,“是我自己‘觉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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