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散去，太和殿那扇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将满朝文武百官惊魂未定的脸，重新暴露在刺眼的阳光之下。

张煜步下丹陛，所过之处，时间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的官员们，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他们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僵立在原地，然后像摩西分海般，默默地、不受控制地向两侧退开，空出一条宽阔得近乎于羞辱的通道。

无人敢与其对视。

所有人都低垂着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瞥着那个身着崭新伯爵锦袍、步履不疾不徐的身影。

仿佛他身上带着某种无形的瘟疫，沾染半分，便会万劫不复。

这种无声的敬畏，比任何加官进爵的圣旨，都更能体现他此刻那令人窒息的权势。

张煜没有直接离开，他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那个依旧如石像般跪在大殿中央、失魂落魄的御史大夫何敬忠身上。

他缓步走了过去。

他没有俯视，反而微微躬身，用一种近乎于温和的、充满了“体谅”的语气，轻声说道：“何大人，地上凉。”

何敬忠麻木的身体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只剩下一片信仰崩塌后的死寂。

只听张煜那温和的声音，继续幽幽传来，像一根淬了剧毒的钢针，精准地刺入他早已麻木的神经。

“肃政肃纪司的衙门还没着落，百废待兴，您身为‘提领使’，可不能先倒下了。”

“提领使”三个字，如同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何敬忠的天灵盖上！

这是对他一生清誉，最恶毒、也最公开的嘲讽！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煜伸出手，亲自将他“搀扶”了起来。

那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走吧，何大人，”张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和煦如春风般的微笑，“我们该去‘上任’了。”

何敬忠被迫站了起来。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行尸走肉般，跟在了那个年轻人的身后。

半个时辰后，大理寺的一处偏殿，被强行征用。

一块崭新的、墨迹未干的牌匾被高高挂起，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五个杀气凛然的大字――肃政肃纪司。

殿内，张煜将一份早已备好的名单，轻飘飘地推到了面如死灰的何敬忠面前。

名单之上，罗列着十几个有贪腐嫌疑，但罪不至死的官员名字。

“何大人，您是御史大夫，火眼金睛，明辨忠奸。”张煜亲自为他斟满一杯热茶，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闲聊家常，“这新司开张，总要见点血。这第一刀，您看，砍谁合适？”

何敬忠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那杯热茶在他手中摇晃，几乎要泼洒出来。

他不敢去碰那份名单，仿佛那不是纸，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张煜见状，笑了。

他拿起朱笔，在那份名单上随意地划掉了几个名字，动作潇洒，如同在批阅一份无关紧要的公文。

最后，他的笔尖缓缓移动，轻轻地，点在了一个看似最不起眼、甚至连贪腐嫌疑都最轻的名字上。

礼部员外郎，钱林。

“就他吧。”

张煜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只是随手捻起了一只无关紧要的蚂蚁。

“听闻此人书法不错，想必抄录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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