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屿读懂了。
他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动了一丝。深不见底的眼底,那片翻涌的惊涛骇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过,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一片深沉而包容的宁静。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身体放松下来,靠回床头,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身上,默许了她的请求。
苏星眠得到了无声的许可,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手中的铅笔和画纸之上。
铅笔尖轻轻触碰到粗糙的纸面,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这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被无限放大,像春蚕啃食桑叶,又像细雨落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编织出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韵律。
她画得很慢,很专注。时而抬头,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规,细细描摹着他此刻的轮廓——那被绷带缠绕却依旧挺拔如山峦的肩线;那侧脸冷硬如刀削斧劈般的下颌线条,此刻因伤病和疲惫而柔和了几分棱角,却更添一种沉静的沧桑;那高挺的鼻梁,如同险峻的山脊;那紧抿的、带着一丝倔强和干裂的唇线;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安静地凝视着她,里面沉淀着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
她的目光专注而平静,带着一种艺术工作者特有的、抽离又沉浸的奇异状态。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线条和光影,只剩下画纸上那个逐渐成型的身影。只有在她偶尔停顿、凝神观察他脸上某处细微的伤痕或绷带褶皱时,眼底才会飞快地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心疼,随即又被更深的专注掩盖。
陆沉屿也同样沉默。
他靠在枕头上,身体因为伤处依旧隐隐作痛而微微僵硬,但精神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宁静。他没有去看画板,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苏星眠的脸上。
他看着阳光穿过窗户,在她低垂的眉眼上跳跃,给她苍白的肌肤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看着她因专注而微微蹙起的、秀气的眉头。看着她长长的睫毛随着视线移动而轻轻颤动,像栖息在花瓣上的蝶翼。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近乎透明的唇瓣微微抿着,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看着她握着铅笔的、瘦得骨节分明的手指,稳定而有力地移动着,在纸面上留下流畅而富有生命力的线条。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存在,甚至还能隐约闻到一丝来自他伤口敷料的、淡淡的血腥气和药味。但此刻,这些冰冷的气味似乎都被另一种气息悄然中和、覆盖了——那是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是窗外阳光温暖的味道,是她身上传来的、极其微弱的、带着药味的、属于她的气息。
一种从未有过的、真实的、带着体温的宁静与满足感,如同温热的泉水,无声地浸润着陆沉屿冰冷坚硬的心湖。那些在战场上积累的硝烟与血腥,那些在PTSD深渊中挣扎的恐惧与梦魇,那些肩负重任带来的沉重与疲惫,在这一刻,在这个被阳光、药水味和铅笔沙沙声包围的狭小空间里,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悄然抚平、驱散。
他不需要言语。不需要确认。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专注地描绘着自己,感受着她真实的存在,感受着这份跨越生死、穿越千山万水才抵达的、笨拙却无比珍贵的相守,就足以填补他灵魂深处所有的空洞与荒芜。
时间在沙沙的笔触声中悄然流逝。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嘀嘀”声成了最平和的伴奏。
不知过了多久,苏星眠手中的铅笔停了下来。她微微后仰,对着画纸仔细端详了片刻,长长的睫毛垂落着,掩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绪。然后,她极其小心地,将画纸从画板上取下。
她没有立刻递给陆沉屿,而是从帆布包的一个内侧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样东西。
陆沉屿的目光瞬间凝固。
那是三天前,在军区总医院大门外,在凛冽寒风和飘飞的细雪中,她递给警卫战士的那张纸巾。只是此刻,原本雪白的纸巾已经变得有些皱皱巴巴,边缘染上了污渍。而上面那用鲜红唇膏写下的、力透纸背的两行字迹,却依旧清晰、灼目:
见字如晤
星火等孤屿
苏星眠看着这张纸巾,眼神复杂。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极其温柔地、小心翼翼地抚平了纸巾的一角褶皱。然后,她将刚刚完成的素描画纸,轻轻地覆盖在了这张染血的纸巾之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目光重新投向病床上的陆沉屿。她的眼神不再躲闪,清澈的眼底带着一丝完成重大仪式般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期待。她站起身,拿着叠在一起的画纸和纸巾,一步一步走到床边。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俯身,将手中这份沉甸甸的“信物”,轻轻地、极其珍重地,放在了陆沉屿那只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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