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何时会说这样的话呢。
他的话本就不多情话更是极少。
一个心里装满了天下的人谁敢对他有多余的指望呢?
可如今这天下大乱的时候他竟肯留在这宅子里日夜伴她就像在太行山麓时一样几乎寸步不离。
梦里见他被万箭穿心如今他还活着孩子们也都好好地活着腊月里的炉子也都成日地烧着一点儿也不冷。失而复得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再也没有了。
他们一起活着
人啊人怎么能总在失去一回后才肯去学如何去爱一个人呢?
又到底多久才能学会呢?
有的人一次学不会还会有第二次机会。
第二次还学不会也许还有第三次机会。
有的人一次学不会就一点儿机会也不会再有了。
这屋子不大内里齐全虽是赵国民宅常见的模样但却是从前没有来过的地方。
炉子烧得暖暖的火星子霹雳吧啦地爆裂小黄就在一旁蹲着毛蓬蓬的尾巴一下下地在木地板上扫着。
雪下得真大可她从没有一刻觉得这雪虐风饕的时候也会这般安逸暖和。
谢玄说念你成疾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药石无医呐。
原先那些想求又不敢求的想诉又不敢诉的想哭又不敢哭的那些压在心里的委屈不能为外人道的怅憾一个人拼力撑着熬着的苦难如今都在这一刻尽数迸发。
眼泪如波涛洪流在那人素净的衣袍上滚着淌着流着把那人披散下来的衣袍浸了个透。
可她想不能放声大哭啊放声大哭终究对孩子是不好的因而极力地压着声腔中的哽咽低低与那人倾诉“东壁不算是我的家但我从来也没有想过离开那里。”
心里又悔又难过若从来也未曾离开他便不会药石无医也就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了吧。
那人一向极少责怪她阿磐是知道的。
他若是个愿意训责怪罪的人就不会把一切都闷在心里闷出这一头的华发了。
你瞧他说“我知道。”
她顺着那人的话问“大人知道什么?”
那人低低地叹微凉的指腹轻抹着她湿湿滑滑的眼泪“魏宫的事我都知道。”
是魏宫剑拔弩张杀机必现他大抵早就知道了。
他还说“也知道你因了什么走。”
是走是为了带孩子
与他相见,他如今也知道了。
他还说,“嬷嬷都告诉我了。”
她也不知道赵媪都说了多少,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可也说了吗?
但这时候,那些该不该说的,原本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那人温柔地轻抚她的乌发,泛着微光的银丝也在她的脸颊温柔地拂动,他低低地说话,也低低地叹息,“阿磐,东壁是我们的家。”
那长眉微微地凝着,他金口难开,好像从来都没有一次说过这么多的话。
“在我面前,请你做自己。你想笑,便放肆地笑。想哭,便大声地哭。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要什么,便要什么。但求你把我当成一个寻常的人,与我说些寻常话,做些寻常事。”
这一句句的话,怎么就那么叫人透骨酸心呐。
她这才意识到,哭啊,笑啊,说些最寻常的话,去要自己想要的东西,原本是人最稀松平常的事,在他面前却好似从来都拘着,束着,小心翼翼,好似从也不怎么主动向他索求过什么。
他是高岭之花,她从前只敢把他当神明,高高地仰望,虔诚地叩拜,何时敢做寻常人的寻常事呢?
那人还说,“要像在他面前一样,永远也不必拘束自己。”
阿磐心中一痛,那么骄傲的人,他竟拿自己与中山君比。
那些中山君曾有过的,她的娇憨,她的灵动,她的无所顾忌,那个最纯粹的阿磐,他大抵知道了自己从来也不曾有过吧。
鼻尖蓦地一酸,攥紧那人被泪打湿的袍角,提到中山君,终究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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