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清闲,徐师爷正准备去相熟的茶楼吃茶,方捕头满头大汗跑进来,他咯噔了下,顿觉大事不妙。
捕头捕快书吏在江州府盘桓多年,关系盘根错节。向来是流水的官,铁打的吏。官员与吏之间的相处,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贺知府亦如此。
方捕头滑不溜秋,对江州府了若指掌,他是江州府人,当差办案时,总会给自己留后路。若非瞒不住的大案,贺道年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吏部会考评官员的教化,双方正好一拍即合。
如此一来,江州府在朝廷看来,民风淳朴,路不拾遗。
徐师爷从未见过方捕头如眼前这般慌张,待他屏声静气听完,手上的紫砂壶差点掉到地上,顾不得其他,焦急道:“这......河道何工,救灾赈济,要朝廷发话,哎哟,这都是大事,天大的事!方捕头,你快去,快去将五郎带回来,千万别出岔子!”
方捕头这时倒冷静了下来,苦着脸道:“徐师爷,我以为,还是回禀了府尊再定。江洲城都知晓了此事,百姓都感恩戴德,称府尊为活菩萨,青天。要是空欢喜一场,这件事,只怕不好收场啊!”
徐师爷也没了主意,只能赶紧去找贺道年。平时这个时辰,无论可有差使,贺道年都在值房,今朝贺道年却不在。今朝是他亲生父亲的生忌。
贺道年幼年丧父,母亲带着他改嫁,改跟着继父姓唐。他长大后书读出了些名气,将姓改了回去。
虽孝顺继父,贺道年却对生父抱憾至今,尤其是他出仕为官之后,生父未能享受到福,每每想起就落泪不止。
在生父的忌日这天,贺道年总将自己关在书房,谁都不见。
徐师爷知道贺道年的习惯,硬着头皮前去书房,小厮轻手轻脚迎上前,他远远就摆手,朝书房里指了指。
小厮愣愣看着徐师爷,一脸莫名其妙。徐师爷见说不清楚,干脆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
门内安静无声,浓浓的香烛纸钱与酒味扑鼻,徐师爷呼吸微窒,小心翼翼道:“府尊,五郎那边出事了。”
“哐当”碎裂声,徐师爷吓了一跳,听到贺道年吼道:“什么!五郎出什么事了?”
徐师爷赶紧进屋,见贺道年颧骨泛红,眼眶也红着,心知他已经吃得差不多半醉,嘴里不由得泛苦。
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碎裂的酒坛,徐师爷上前回了江洲府的热闹。贺道年跌坐回榻上,抬手抹了把脸,神情看上去似喜非喜,似哭非哭。
“这也算不得是坏事。”
良久后,贺道年终于喃喃说道。
徐师爷听贺道年这般说,跟着一琢磨,道:“府尊以为,此事可行?”
贺道年道:“宁氏的人在,五郎与宁悟晖的儿子向来不合,今朝走到了一处去,肯定是宁氏的人在背后捣鬼,宁江洲总该拿个说法出来。你去取我去的帖子,去宁府走一遭,请宁江洲来后衙吃茶。”
徐师爷应是,正要退下,贺道年又骂道:“五郎这个混账,你去将他给我捉回来!”
平时贺道年对贺禄看做眼珠子般宠爱,既然贺道年以为不算坏事,徐师爷就打算劝一劝。见贺道年说得严重,并未真正生气,心底了然,蜀门熟练劝了两句,便告退离开。
走出屋,徐师爷就变得愁眉苦脸起来。贺道年算好东家,贺禄却令人头疼。花几个钱不算得大事,却经常惹祸,给他们这些幕僚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宁礼坤家风严,宁氏几个儿孙皆聪慧上进。如贺道年所言那般,贺禄与他们一打交道,便被怂恿着将天都捅破了一角。
以宁礼坤的老奸巨猾,他能让贺道年占了便宜去?
“唉,这差使不好当啊!”
徐师爷郁闷得连连叹息,无奈之下,只能照着贺道年的吩咐去办差了。
知知堂。
宁礼坤对着难得变脸的宁大翁,手上捧着书,面不改色听他说完了外面的消息。
“老宁,这的确是大事,不过,不值当你这般着急忙慌。”宁礼坤道。
宁大翁微怔,道:“老太爷,几个小郎都去了。看情形,是小郎们的主意。”
“我知道。”宁礼坤说道,声音虽平静,却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前几天宁二跟我提过,我没搭理他,让他自己去想法子,他就给我弄出更大的阵仗来。宁二能做事,得要人推一把。宁小七胆大包天,两人一拍即合。宁三就是个混账,宁四宁五两个跟着去凑热闹,还有赵家那呆子,是宁小七拉去凑人头,凑钱的。”
宁大翁愕然,宁礼坤哼了声,气道:“我就不该让宁小七出去,他这个混账,读书总嫌累,多写一个大字都不肯,成日将脑子用在不相干之处。待我空下来,再好生收拾他!”
“老奴这就去将几个小郎带回来。”宁大翁赶紧道。
“别搭理他们,宁小七自己会回来。贺五夸下海口,又是修缮大杂院,又是河工河道,朝廷不拨钱粮,征召徭役,他还要给人工钱。需要多少钱粮,贺五蠢笨算不清楚,宁小七他们总该有些数。”
宁礼坤越说脸越黑,“宁小七这是在给老子找麻烦,他明摆着只管惹祸,让老子给他收拾善后!”
宁大翁要劝,宁礼坤无奈地摆手,道:“老子被他们算计了,早知如此......罢了罢了,江州府是宁氏的根,生在江洲,长在江洲,血肉掰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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