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七八成!!”
一道尖锐有些苍老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吓得安清一激灵。
她循声望去只见众官员中有一老头正颤颤巍巍地站在那,满脸的不可置信。
“五福晋,您、您确定没开玩笑?”
安清轻点了点头,被质疑了她却没生气,因为她能清楚感觉到那位官员并无恶意,大概只是因为太惊讶所致。
“这位大人,妾身知道这是在哪里,不敢有虚言。”她淡声道。
康熙一改方才激动的反应,突然镇定了下来,他坐在上首静静地看着安清,好半晌都没开口,不知在想什么。
这种情况,殿内众人自是也不敢吱声,但同时心里也不由泛起了嘀咕,皇上这是要作甚,难道不应该先关心是什么法子吗?
胤祺见他皇阿玛这个样子,怕会吓到安清,下意识往她身边挪了几分,似是想给她一些安全感。
相比较来说,安清却淡定的多,因为她清楚自己准备的够充分,并不畏惧康熙的任何问题,这也她之所以这般谨慎的原因。
凡是简单了解些历史的都清楚,古今帝王向来都有一个通病,生性多疑,即便是‘千古一帝’的康熙也躲不过去,或者说是高处不胜寒吧,站在那位无人之巅的位置上,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这般猜忌,又岂会轻信旁人的一面之词。
大概又过了一会,康熙终于开口了,“老五福晋,你可能不太清楚,这青风病不是儿戏,自古便是更甚于水旱灾的大患,所以,朕有些事情必须要问清楚。”
安清一脸恭敬道:“皇阿玛,过来的路上爷也同儿媳说了些,儿媳知晓轻重,您有什么尽管问,儿媳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康熙轻点了点头,似是对她这个回答很满意,“那朕问你,治那青风病的法子你是从何处而来?”
他倒是没怀疑那法子是否有效,毕竟,这种事情瞒不了人,不管安清还是老五,他们都不傻,若不是真有效果,不会这般送到他面前来。
安清回道:“回皇阿玛,那法子是儿媳自己一个个试出来的。”
康熙挑了下眉,“试出来的?”
安清轻点了下头,也不再废话,直接把随身带来的那本试验田的册子拿了出来,“皇阿玛,这上面是我这些日子
各种尝试记录下来的数据,您可以先看看看,再听儿媳给您解释。”
说罢,她把那册子递给了旁边的梁九功。
梁九功接过后,丝毫不敢耽搁,忙上前递给了康熙。
康熙第一眼看到那册子封面上大大的几个字——水稻青风病的实验数据,这名字倒是简单易懂。
他也没多停留,直接翻开了第一页,神色立马变的不一样了,也终于明白安清那句试出来的是什么意思了。
安清这册子做的很是简单明了,一目了然,整体分为总分总的结构,中间数据统计方面更是采取了表格的方式,即便是外行人,瞧上一瞧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更别说像康熙这种经常从一大篇废话的都能精准提出重点的东西,那看这册子自是不在话下。
只是,随着那些册子一页一页的翻动,康熙的脸色也跟着变化了起来,时而眉头微皱,时而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惹得满屋子的人都跟着提着一颗心,但同时也都不由好奇起来,那册子上到底写了什么啊?
安清却很是坦然,对于田间作物实验与统计数据这会,她自认是内行,经她手做出来的东西,在逻辑和内容上保证对方找不到任何漏洞。
大概过了半刻钟的时候,康熙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只是因为安清那田间的还未结束,所以这册子目前还是未完待续的状态,但这丝毫不影响观看者弄清楚她到底在搞什么。
等康熙再次抬起头时,看向安清目光不由染上了丝赞赏之色,“朕看完了,你来说说吧。”
安清也没废话,径直做起了概括总结:“回皇阿玛,如您在那册子上所见,儿媳把您那块稻田分成了八小块,用了八个法子去尝试治那青风病,在八小块地里,又再次分了八份,采用各自法子的不同剂量去分批尝试,所以,整体来看是有64份样本。”
“但截止目前为止,有六种法子证明是无效的,剩下两种是有效的,分别为乌桕叶和大蒜,根据实际操作结果看,对于治这青风病,这乌桕叶制出来的药剂的效果远远好于大蒜制出的药剂。”
“至于那些无效的例子中,如砒霜、雄黄,因药性太强,这两块试验稻田水稻秧苗全部死了,其余在经过第二轮喷洒灌根后,确定无效便及时做了调整,用了有效的法子,因调换
及时也保住了不少……”
她洋洋洒洒讲了一大篇,但却句句都是言简意赅,即便是殿中并未看过册子的众人,也多多少少听懂了。
但只这么听着还是有些迷茫,康熙见状,把安清这册子递给了梁九功,示意他拿给下面的大臣传阅。
梁九功把册子递给了最近的胤禛,官员们见状也不由围了过来,众人挤在一起看了起来。
康熙这边也没闲着,继续追问道:“那你为何选这八样东西,又如何确认它们可能会有用?”
安清对答如流道:“不瞒皇阿玛,这些东西都是儿媳之前在科尔沁庄子上种东西一一用过的,只不过不是对水稻,但儿媳想都是草木庄稼之类,说不定有用,就暂且试了试,没想到儿媳运气还算不错,竟真碰到了。”
“至于为何一开始会用,儿媳也是翻过各种农书和医术的,用力很多很多东西,有中药材,也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儿媳从小就喜欢琢磨这些,皇阿玛要是想听的话,儿媳就给您慢慢讲?”
康熙听完心里已经完全有数了,怪不得呢,果然不是一日之功啊。
不然这么多药材和草木等东西,为何偏偏选这几种,那制作比例又是以什么依据确定的,这些种种,可都不是轻易能划定范围的,但现下却说的通了。
“今日就先不说这么详细了,”他摆了摆手,道:“只是朕有一点不明,朕也翻阅过不少农书,上面基本都是用这些刺激性的药物对付虫害,你且说说是如何想到用把这些东西给庄稼和草木上的?”
康熙这话恰好也问出在场所有的心声,众人均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毕竟,像她这种方式可谓是前所未有啊。
安清轻点了点头,她一开始就知道她这法子拿出来,定会引起不小的波动。
现下的农书确实已经涉及到土农药了,就比如明朝《天工开物》用砒霜处理大豆和小麦的种子对付地下害虫,西汉《氾胜之书》也有用附子、干艾等植物防虫、贮藏种子的记载,《本草纲目》中也记述了砒石、雄黄、百部、藜芦的杀虫性能等等。
即便是用到辣椒和大蒜这种刺激性特别强的东西,也都是选择诱捕法,或者是少量喷洒的驱赶法等杀虫的。
这些法子因为古人早
早意识到某些植物具有驱散害虫的作用,所以用来对付的都是庄稼草木上的虫害,但同时也觉得这些东西对庄稼草木也会有害。
所以,像安清这种直接把这些东西大量喷洒或灌根到庄稼上的法子,确实是闻所未闻。
但实则是很多庄稼草木生病了,是自身感染细菌所致,就像这稻瘟病(青风病)就是由真菌感染引起的病害,而这些植物往往也具有不同程度的杀菌作用,对症下药后,自然能药便到病除。
可是,这个确实也不好用科学的方法给他们解释清楚,安清只能选择编故事了。
“回皇阿玛,儿媳就是想,人生病了可以治,就连我们草原上的牛马生了病,牧医都会尽力给它们救治的,所以,儿媳那时就想着,为什么庄稼生病了就不行呢?”
说罢,她还故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让皇阿玛见笑了,那会年纪还小,再加上性子有些执拗,就一头钻了进去,翻遍了农书和医书,一点点去试,每试一次就记下来,吸取经验,就这样不知试了多少次,浪费了我阿爹好多东西,才终于救活了一株病了的菊花,说起来也是儿媳愚钝,用的都是耗时耗力的笨法子。”
听完这番话,康熙看安清的神色越来不同了,以前只觉得她是个单纯有些聪明的小丫头,但如今看来是他瞧走眼了,旁的先不说,但就这份耐心和失败中坚持的毅力,就远非常人能及的。
“不,你不是愚钝,是大智若愚!”他一锤定音道。
她看似是笨法子,实则能在一次次失败中总结经验,又怎么可能是真的笨呢,这是开创先河必然要经历的过程。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了起来,大殿内瞬间满是夸赞的声音,以及他们看向安清的目光均带了一抹敬佩之色。
安清突然有些囧了起来,下意识往胤祺身后躲了躲。
不是,你们别这样啊,她刚刚那些只是在吹牛,别搞得她像干了什么多了不起的事似,更别提什么开创先河了,她这最多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占了个大便宜而已。
胤祺看安清的样子,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笑意,但还是出声给她解了围:“皇阿玛,眼见为实,要不咱们现在去那稻田瞧瞧?”
康熙自是正有此意,虽说他觉得安清和胤祺不会拿这事糊弄他,但总归是这么大
的事,不亲眼瞧见,还真是有些不踏实。
于是,这屋子里的一众人又乌泱泱地跟着康熙朝丰泽园赶去。
但刚走出大殿,安清随手整理着方才被康熙还回来的那个册子,她不小心瞥到最后一页的日期,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不由低声‘啊’了一声。
然而,就她这一声却成功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康熙一脸紧张地转过身,“老五福晋,可是有何不妥?”
胤禛和一众官员也不由屏住了一口气,这都到最后关头了,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了啊。
“皇阿玛,今个是十五,方才来您这太着急了,儿媳还没去给皇玛嬷请安呢。”安清这些日子真的是忙糊涂了,都忘了今个是十五的事了,但她这会可不能说自个忘了,“要不,皇阿玛您先过去,儿媳先去给皇玛嬷请了安再跟上?”
众人一听是这事瞬间松了口气,没出岔子就好,毕竟,今个可是眼见着就躲过这一劫了啊。
康熙也有些无奈地看了安清一眼,“成了,朕当多大的事呢,放心吧,你不用去了,找个人去说一声就行,你皇玛嬷会理解的。”
说罢,他冲着梁九功使了个颜色,梁九功立马招呼了个小太监过来,低声交代了一番后,那小太监也不敢耽搁,转身朝着太后所住的凝晖堂跑去。
说来也是巧了,今个凝晖堂简直不要太热闹,大家来请安竟都凑到了一起。
正殿内齐齐整整坐的都是人,依次坐着的是惠宜德荣四妃,其次是太子妃、大福晋、三福晋和四福晋,说来福晋这堆里除了因病留在宫中静养的七福晋外,可就差安清了。
因之前‘孝心攀比’事件的影响,众人为了尽量不打扰到太后,便默契地选择了婆媳一起前来,或几人结伴而来,而太后今个因着起身的晚了些,还没过来,这些人就这么凑在了一起。
宜妃忍不住往大门瞧了好几眼,见安清还没来,心下不由有些纳闷。
这孩子怎么还没来,难道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因着安清近些天整日往丰泽园跑,宜妃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她了,本想着今个给太后请完安后,让她去自己那坐坐呢,也不知道能不能碰得上。
“宜母妃,五弟妹怎的没和您一起来呀,说起来,也有些日子没见她了呢。”太子妃突然出声道
。
宜妃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她近来比较忙,估计会晚些过来。”
太子妃轻点了点头,就在宜妃以为这话题就此结束了时,谁知她却突然又开了口,“五弟妹是在忙着给那水稻治青风病吗,现下如何了啊,是否有了头绪?”
宜妃眉头不由皱了皱,这太子妃今个是哪根筋搭错了,没事怎么关心安清来了,两人平日里可没见有什么交情。
谁知宜妃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惠妃却先笑出了声,“太子妃可真会说笑,如今前朝后宫谁不知那青风病有霸道,老五福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有什么法子,依本宫看,不过是瞎胡闹罢了。”
那日在丰泽园就被老五福晋给绕了过去,惠妃本就不爽的很,这会可算被她找着机会了。
荣妃见状,也忍不住跟着阴阳怪气了起来,“谁说不是呢,听说这青风病可是比水旱灾还严重的大患,皇上专门下旨让户部和农政司的官员夜以继日的想法子都没有任何收获,那老五福晋还能比人家朝廷官员厉害了,这人啊,还是有多大本事干多大活的好。”
上次她吃了这么大的亏,现下太后又不在,她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挤兑宜妃和安清这对婆媳的机会。
惠妃立马接道:“荣妃妹妹说的对,本宫都听说,现下各地灾情非常严重,皇上也是急的不行,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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