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慌忙看了眼谢仲庭，这才道：“云起可真是懂事，怎好意思让你破费。”

不光周氏震惊，谢仲庭和谢承宗也是满脸不可置信，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众人齐齐看向谢云起，似乎都很好奇他的礼物。只见谢云起抬手，归云便奉上了一个锦盒。

“不破费，花不了几个钱。”谢云起转着锦盒在手中把玩，蓦地发问，“周姨娘不看看是什么礼物？难不成看不上万宝阁的首饰？”

他只说送礼物，人却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周氏面露尴尬，心知这是等着她亲自上前讨要。

庄国公闷声品尝儿子盛的枸杞乌鸡汤，周氏使眼色使得眼睛都抽筋了也不见他发话。无奈，周氏只得起身。

“娘，您是寿星，哪能劳您亲自动手。”谢承宗按住周氏的手，将她压回座位，“儿子为您取来。”

他站起身走到谢云起面前，伸过双手：“大哥，礼物就由我奉给母亲吧。”

谢云起看着他忍得极为辛苦的脸色，将锦盒压在他手心，一字一句道：“二弟当真是孝子。”

谢承宗微微俯身，低声道：“不及大哥。”

谢云起轻笑一声，眼底漫过一瞬冷厉，随即又恢复成那副慵懒随意的神色。

对无关紧要之人，他向来吝啬施舍情绪。

周氏从儿子手中接过锦盒，打开的刹那惊呼道：“这，这是万宝阁新到的烟翠镂空玉镯？!”

谢承宗探头看去，瞬间变了脸色，这礼物比他送的不知要贵重多少倍。

不怪周氏震惊，万宝阁是盛京城最大的首饰店铺，专为京中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供货，质地上乘，款式新颖，常常一货难求。

谢云起送的这款玉镯乃是采用上等的羊脂白玉，镂空雕刻花鸟纹路，其间镶以绿松石，是本月万宝阁的镇店之宝。据说前几日永福郡主前去购买，也是无功而返。

周氏立即戴上玉镯，生怕谢云起反悔收回一般：“云起，你真是费心了，送姨娘这么大份礼，我都不知如何感谢你……”

谢云起淡声道：“周姨娘喜欢便好，这玉镯珍贵，你可千万看顾好，莫要浪费我一片心意。”

周氏抚着玉镯，笑得合不拢嘴：“自然自然。”

谢仲庭也是十分欣慰，笑得眼睛半眯，与谢云起四目交接时又收了几分笑意：“咳咳，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这是他作为晚辈应该做的。云起长大了，也懂事了……”

“快些吃饭吧。”庄国公很忙的样子，先是夹起一块排骨放到小儿子碗中，而后又夹起一块黄鱼，作势要往大儿子碗里放。

结果筷子还没够到碗边，那碗便在主人手中拐了个弯儿放回桌上。

谢云起霍然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戏唱完了，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他可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看人家父慈子孝、和乐融融。

“这小子，我刚夸他两句，当真没有规矩！”庄国公扑了个空，面子上挂不住，在后面小发雷霆。

周氏劝道：“公爷息怒，云起向来被我们宠坏了，日后慢慢教导便是。”

她使了个眼色，谢承宗会意，起身为谢仲庭斟酒：“父亲息怒，今日是母亲寿辰，不宜动怒。不若我们一齐饮酒，祝母亲生辰康乐。”

“还是承宗懂事。”庄国公息了怒气，接过酒杯与夫人碰杯，一时间也无心再理会那惹人气恼的“逆子”。

*

春闱开试，盛京城中的白衣学子成了朱雀街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锦绣坊今日也是格外热闹，坊里有几十户人家的儿子今日科考，一早便出了家门，赶到祝家粥铺和陈家粥铺。

原是这坊里的传统，但逢三年一次的科考，两家粥铺便会免费为学子发放粽子，寓意“状元及第，一举高中。”

宋锦棠到时，谢云起刚巧也从马车上走下：“宋锦棠，你用过早膳了吗？”

宋锦棠被他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呼出一大口气。她驻足等他上前，心底暗暗嘀咕，这人貌似特别喜欢唤她的名字。

“没有，我要来祝芙家的铺子里吃豆花。”待人上前，二人挤过人群，坐进粥铺内。

谢云起不知从哪掏出一包糕点，方才明明见他手中空空如也：“这些是云酥坊的糕点，半个时辰前买的，应当还热乎，你尝尝。”

宋锦棠翻开油纸，见里面是桃花酥和枣泥山药糕，全是她爱吃的糕点。

“这是……你去买的？”

谢云起避开目光，轻声道：“归云买的。”

“哦，那你帮我好好感谢归云。”宋锦棠将糕点揽过去，挑眉笑道，“全是我爱吃的点心，归云大哥可真贴心，连我喜欢吃什么都……”

“宋锦棠。”谢云起终于忍不住道。

宋锦棠捏着一块桃花酥：“怎么？”

“这是我买的，我一大早骑马赶到城西云酥坊，将第一笼出锅的点心买了来，怕放久了变凉失了口感，一直揣在怀中……”

谢云起一股脑说出这些话，心头的那几分生气全化作酸涩，连带着舌尖滚出的话也透着几分苦。

待说完又后知后觉自己说漏了嘴，耳根顿觉滚烫。

对坐沉默半晌，宋锦棠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我逗你呢，我若是信了你的话才真是大傻瓜。”她怎会不知这是他准备的点心。

归云怎会好端端买她爱吃的糕点，一起相处这么些时日，谢云起的行事风格她多少还是有些了解。

看起来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实则真挚细心，很会照顾人。

不过今日确实有些反常。按某人以往的作风，亲自奔忙买早膳这件事，他必得大肆在自己面前邀功炫耀，怎会如此扭捏遮掩。

活像被夺舍似的。

宋锦棠如此想着，突然就觉得手中的点心不香了。她捏着那桃花酥在空中凝了片刻，忽而开口道:“谢云起，好端端地你给我买什么早膳？”

这话问得，潜台词不要太明显:你莫不是有什么企图？

谢云起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有所指，他用近乎古怪的表情回视眼前人，话语中不带一丝情绪:“本世子银票多得花不完，喜欢买。”

宋锦棠凝噎:“……这话无法反驳。”

“你若是不喜欢吃就扔了，不必勉强。”谢云起偏头看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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