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
柳扬眉身着绛红色缠枝纹彩绣短襦,下身是同色的蹙金海棠花细褶长裙,领口处配以精致的银质盘扣,腰间系宽带,头发高梳在脑后,双脚分开站立,左手稳稳地握着弓,右手手指自然地扣住弓弦,猛地一拉,指尖的“箭矢”咻的一声飞了出去,正好打到稻草扎成的靶子上。
日头渐渐上来了,柳扬眉轻轻舒了一口气,将手中自制的简易弓箭放下,拿帕子擦了擦头上的薄汗,走进凉亭。
春芽站在亭边等着柳扬眉,“娘娘的射箭技术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柳扬眉小时候被父母强压着练了许多年武,本是有底子的,只是后来见她实在不喜,整日偷跑去学跳舞,父母才放弃,由她去了。如今勤加练习,捡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是刘裕他们绑的这弓,像小孩玩具,就更别说只能拿木棍来代替真正的箭,感觉手感还差得远呢。”
“娘娘就别牢骚了,在宫中有这条件已经很好了,我可天天提心吊胆着,生怕谁把您在后院练射箭的事走漏出去,再生事端。”
柳扬眉接过秋叶递来的水杯,举了小半月的石锁,她手掌间起了一层薄茧,如今陶制的茶杯在手中转动时,会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更何况,还有那石锁,前日春芽带着三五个姑娘围着那对三十多斤的石锁跃跃欲试,用两只手都没人能拎起来,您现在竟然一只手就能拎起来了。我感觉,这次秋狝您肯定没问题。”
“可不是嘛,没准娘娘还能给咱们打只梅花鹿回来呢。”
柳扬眉身体前倾,两只胳膊肘撑在石桌上,手里捧着茶杯,哧哧地笑了,不自觉看向墙边的石锁。
秋叶注意到了自家娘娘的眼神,开口道,“真没想到娘娘会收下昌王的石锁。”
“那又不是他的,是石匠的。”柳扬眉状似随意地收回眼神。
“娘娘知道我什么意思。他之前让您如此难堪,一度成为宫里人的笑柄,您现在难道已经全然不在意了吗?”秋叶的话里有气。
是啊,萧宸司当初在皇帝面前怎么说自己来着。柳扬眉陷入回忆。
“……全无咏絮之才,仅凭着几分姿色便从草芥之身跃居高位,有这样的人存在便是对君威的挑衅和愚弄,成了天下寻求捷径之人的榜样。况且,那柳扬眉还是一个身份成谜、背景复杂的异乡人,来京不过两年时间,这背后是否暗藏着阴谋诡计,也让人不得不防。”
“父皇,请您三思啊。”
当初,柳扬眉从后宫的风言风语中得知这番言论时,霎时怒意难掩,气得面红耳赤,后又在听得这番慷慨陈词仅仅只得了皇帝一句不咸不淡的“你且退下吧”时,顿时觉得大快人心,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如今她重活一世,似乎咂摸出些别的意味来。
萧宸司对她的不满,与旁人不同。
他从未咬着她的出身门第不放,只是心系朝局。他担心父皇此举将引起朝野非议,动摇国本,不利于民风淳朴、国家昌盛。
忠言逆耳。
她刚入宫时,萧宸衍表面上对她鼎力支持,力排众议,大谈什么皇恩浩荡,陛下爱民如子,偌大的宫城岂能容不下一名小小的舞姬?现在想想那些话不过都是为了哄他父皇开心的罢,自己的日子并未因着他的话而变得好过些,反倒是他自己,借此赢得了皇帝的诸多赞许与格外的宠爱。
但她当初真的以为萧宸衍是认可自己的,心中不由自主地对他萌生了诸多好感,甚至时常在皇帝面前不遗余力地称赞这位五皇子,赞其知情识趣、通情达理。谁承想,这些发自肺腑的美言,最终却化作了萧宸衍手中的尖刀,无情地刺向了自己。
相比之下,萧宸司的坦率直言反倒是更显君子风范。
更何况,登高易跌重,她便像那无根无基的浮萍,即便侥幸混入莲花池中,也难逃被风雨打散的命运。若不承圣恩,也许她上一世反而能得个善终,不至于连累了那么多身边人。
念及此,柳扬眉又不免哀伤起来。
遗憾的是,柳扬眉当初并未领悟这一道理。
因着那番言论,柳扬眉对他厌恶至极,若在宴会时碰到,便会在他面前尽显胜利者的傲慢。哪怕秋狝时他曾出手相救,柳扬眉也只当是他惺惺作态,想在诸位大臣面前落得一个心胸宽广的好名声,未曾向他道过一声感谢,使得两人只见裂痕日深,之后再无交集。
上一世,萧宸司的结局柳扬眉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萧宸司有将才,萧宸衍却心思狭隘,惯于猜忌,他的结局想必也不会太好。
思及过往,柳扬眉不免唏嘘。
“秋叶,”柳扬眉缓缓开口,“当初我也和你一样忿忿不平,可是我现在冷静想来,他那番话也未必是针对我的。”
“娘娘是何意?”
“昌王殿下是上位者,上位者自有他的格局和眼界,他的一言一行,都是心系国家、心系百姓的,他并非是同我过不去,只是借我之事,抒发一下心志罢了。”
“仔细算来,咱们进宫也有一年之久了,这一年遇过不少人,有多少人是真心相待,又有多少人是虚与委蛇,相信你们比我更清楚。面上的和善代表不了什么,有时候直抒胸臆的不满,反而才可能是最真诚的。与其在笑里藏刀的人身边猜来猜去,我倒是更希望和昌王殿下这种简单直率的人多点往来。”
“娘娘……是指谁?”
柳扬眉低头笑了笑,自己身边的丫头,果然聪慧。
“以后你就知道了。”
见秋叶还想追问,柳扬眉不动声色的转换了话题。
“后日出发去猎宫,就还是让春芽和雅琴跟着我吧,这俩丫头正是爱玩的时候,让她俩跟我出去玩玩,我这一走好几日,你也能好好休息休息,最近都憔悴了。”
“娘娘确定不用我跟吗,她俩机灵是机灵的,就是年纪都还小,去的都是贵人,我怕万一冲撞了……”
“秋叶姐姐你不用担心啦,我跟在你身后学习了那么久,这宫中的规矩我早就烂熟于心了,我保证一定会很谨慎很谨慎的。”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你也要让她们多历练历练……”
“……”
日头渐渐向西,一道道金光破了薄雾,斑驳地落在琉璃瓦上。风起,夹杂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桂花清香,引得碎竹声响。雀鸟惊起,掠过佳木浓阴,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施然落下。
秋天终是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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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二,天子旌旗摇摇出城,身着华丽甲胄的禁军骑兵开路,皇帝的龙辇位于队伍中央,凤辇在侧,后宫其他嫔妃、皇子以及王公大臣们的车辇依次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猎宫前去。
春芽和雅琴两个小丫头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忍不住好奇,频频掀开马车帘子向外探头探脑。柳扬眉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她第一次参加秋狝时也是如此,一路都在张望,路上的一草一木都觉得新奇。
许是最近太频繁听到萧宸司的名字了,春芽不免多关注他几分,见萧宸司时常骑着马在队伍中前后穿梭,好奇问道。
“娘娘,昌王殿下怎么亲自负责队伍的巡视呢?”
“哦,因为昌王目前兼制巡捕营,因此除了龙辇的安保工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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