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名的时候嫂夫人就没为女儿抗争过吗?”
梅如故正和女儿玩闹,闻言想起了当时的欢乐事,笑得越发灿烂:“她啊?她笑得最高兴了。”
“……”
“后来她回过神,确实觉得这个名字很‘没谱’,但我说这是太子妃的意思,她虽不信,却也不好反驳。”
梅如故被女儿捶了一拳,装作受伤地哀叫一声,引得小丫头更加起劲,一边揪着爹爹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袖子,一边睁着大大的眼睛,充满好奇地偷看着眼前这个忽然没了声音的漂亮姐姐。
沈明枳失神一瞬,见梅如故提起故太子妃不见半分伤怀,是已经释怀的模样,便也强颜欢笑起来,不至于让这样热闹的气氛落了地。虽然她最喜欢小孩子了,觉得小孩子最天真、最纯善、最简单、最好相处不过了,但她没有孩子,没带过孩子,和小孩子玩闹也束手束脚,但所幸梅谱挺喜欢她的,过分的亲近惹得梅如故都忍不住酸了起来。
“蝴蝶!”梅谱伸手要抓沈明枳头上那支蝶花钗,手还没碰到鬓角,梅谱整个人就被梅如故架着肩胛拖了回去,“梅谱,咱们要知礼守矩,不能随便碰旁人的东西,花园里不是有好多蝴蝶吗,你既然喜欢,那就自己去抓,别人的是别人的,自己的才是自己的……”
将女儿塞给了婆子,将还闹腾着的小丫头打发走,梅如故这才又开口:“不曾想,你南巡也带着这钗——人比钗环美,方才我还没注意,想来我没看错,这就是七岁那年生辰,你大姐姐送你的那支吧?”
沈明枳应声。
梅如故抚着袖子不禁怅然:“一晃十几年了,你还记得她?”
喉头哽了会儿,沈明枳才截然应下:“当然。”
梅如故遥望天光的一双眼里腾起了渺远的一片黄沙雾,“她就是十月二十五——你生日那天出的关,我记得自从那年后,你就不愿过生辰了?不过贺礼照收不误、办事也不耽搁?”
“两码事。”
梅如故赞许地点点头:“嗯,的确是两码事,你心里明白就好,纵然情深意重,不至于因为这些情感而误事误己——”言及此,梅如故倍感怅然:“西出阳关无故人。你是个思旧耽旧的,但有些事已经过去了,你就该让它过去,强求无果,最后只毁了你自己的心情。”
沈明枳忍不住苦笑。
梅如故瞥了她一眼,笑容里也多了隐晦的勉强:“你以为我为什么啰嗦?西北边鄙,打打停停,不知道折腾了多少年,年初好不容易消停了,听说月初义律王庭就派人南下讲和,娶了一位公主不够,现在又请和亲来了,这些事你知道吧?”
“知道。”
梅如故又端详她片刻,“你确定你知道?”
沈明枳轻笑:“你不就担心我瞎折腾吗?和亲关口,事关国运,天下苦战久,我自不会儿戏,在其位谋其事,您老远在这断发之乡掌一府之事,拿着知府的俸禄,就不要替京中那些腰缠万贯的‘大隐之士’瞎操心了。”
梅如故的心刚放下一半,又听:“不过,有仇必报、有恨必发,您老最了解我了不是?大姐姐身上的这些账我必然要一笔笔地讨回来,有仇不报非君子,这也是你教我的道理;不过您老放心,我不会给您、给黎元正道添麻烦的。”
阳奉阴违、心口不一是她惯有的作风。她若不直说,梅如故兴许还要七上八下一阵,而今她敞开天窗说亮话,梅如故顶多是无奈一阵,心中顾虑莫名消了大半。至少,她打了招呼自己可以未雨绸缪,万一戏台子垮了不好收场,自己善起后来总不至于猝不及防左支右绌得捉襟见肘。
“也罢,随你,你是我教出来的,脑袋瓜一般,心眼也说不上坏,总不至于给我出什么天大的难题——大老远地来了,那就留下来吃个家常便饭吧,总不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像什么话?临川是小地方,比不得你在京里山珍海味,不过南下一趟,亲探了民生疾苦,想来你的胃口也没以前那么刁钻,粗茶淡饭也咽得下去……”
正说着,梅如故引着沈明枳上了游廊,就见长廊的另一头疾步而来一个小厮,一丝不错地讲完了礼数,方才在梅如故的许可下禀明来意:“大人,出大事了,廉正那小子今早出门给别家盘账,回来的路上在犄角旮旯里被苏家人打了,下的是死手,您指过去的六个护卫被打死了两个……”
闻言,沈明枳变了脸色,倒是梅如故神色依旧,似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口吻平淡,无波无澜:“人现在怎么样?”
“头破血流,但人还清醒,也没有缺胳膊少腿,不算重伤——听说是路过的一群人仗义相助,不知这群人的来路,来无影去无踪的,但手底下有不少功夫,将苏家的家奴打得厉害,连领头寻衅的那位苏家少爷也吃了不少苦头。”
“这群人得查,不然要出乱子,抚恤等事照章去办,还有廉正——”梅如故微一沉吟,“抬到后衙来吧,理由也不必找,即刻去办。”
等小厮走了,沈明枳这才发问:“这是出了什么事?”
“论起来,这件事还与你有关。”
沈明枳不禁讶异:“与我有关?”
“不错。此次漉水爆炸案被你捅了上去,朝廷派了郇海山来查,便将此案打成了魏赵双王党争,漉水这个知县鄢汝言自要问斩,鄢汝言死了一了百了,可摊子还在,郇海山也绝不会就此收手,与鄢家、魏王妃郑家有关的所有人都逃不了牵连,从鄢家流出、流进的钱财、田亩、商铺,郇海山也不会放过,这甚至于更方便了他抱蔓摘瓜、一网打尽。按规矩,田亩买卖除了要压在衙门里的、捏在自家手里的两张一份的田契作证,还需要一份新鲜的丈量结果作保。而廉正是我临川府架阁库的书吏,算数盘账一把好手,这回就被人介绍着,给苏家丈量田亩去了。”
沈明枳敛容。言至于此,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苏家的田有问题?”
梅如故嗤笑一声:“岂止是有问题?你猜猜这田的上家是谁?就是这鄢汝言!”
岂止是有问题,这问题简直大了去!鄢汝言是魏王派,现在赵王派的郇寰前来涤荡,苏家还留着从鄢汝言手中流转出来的田,简直就是老寿星吃砒霜不想活了。
“为了避祸,苏家便着急出手,价格压得很低,但八百多亩地,寻常百姓接不了,有点家底的不敢要,好不容易有人敢要了,结果又出问题了。”
沈明枳起疑:“慢着,普天之下,临川地界,还有人敢接这八百亩阎罗地?”
梅如故扬唇,不经意间尽是风流:“你都说是临川地界了。”
沈明枳浑身一震,惊骇地望向梅如故,“难道是……”
“不错,就是封邑于此的临川郡主。”
临川与沈明枳是从小的交情,对她的脾性最了解不过了,的确是个胆大妄为得有些无法无天的人。但正因为沈明枳了解她,就越发不敢置信买地之人居然会是临川郡主。
梅如故兀自分析道:“三岁看老,你们从小在一起玩,我从前瞧着她就不是个聪明的,想来长大了也不会伶俐到哪里去——”他乜斜了沈明枳一眼,见她脸色不佳,不知是因为自己妄自贬低了她那本就算不得聪明的玩伴,还是因为临川郡主淌了浑水恐会连坐,他继续说:“不过最起码的趋利避害的道理还是懂的,就算她不懂,她那位长公主母亲也会‘帮’她去‘懂’。”
灵光一瞬,沈明枳回过味了。
临川之母鲁国长公主是圣上唯一的妹妹,长公主又在圣上夺储之争中出了不少力,故而有此关系,即便大楚早定下了“只封不授”的祖宗家法,临川还是小小年纪就成为了大楚开国以来,仅此一位有实封的皇室郡主。
圣上封给临川的田是食邑,田税等一干收入都是临川的私产,但临川自己购入的田亩没有这个待遇。郡主仪宾姓张,寻常世家子弟,没有功名,张家的起势大半靠的还是郡主和长公主的势力。长公主丧夫,同样照规矩没有实封,若临川以郡主府的名义购入土地,田契上只能挂张仪宾的名字,这样一来,田亩税赋一切都要按照正常的流程,按时纳税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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