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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溪欢篇14 独往狩猎

水米不进虚而无力,淋一身雨又滚落山脚,倘不是残留体内的几丝法术,溪欢不会只是大病一场那么简单。

昏迷多日,偶尔片刻清明,复有新泪淌出。

“我可是做了个梦?”

还是个噩梦。否则怎会这般恰巧,事变当日是将表明心意,就此隔断彼此,唯一的挚友,同龄之人相继离世。

昭儿不敢言语,默默多喂几口流食,望她早日养好身子。

她又自嘲般睡去,“我究竟是在妄想些什么。”

自昏迷醒来,早就错过行刑之时,叛军若干人等都在众目睽睽下处死,暗有几语惋惜曾经的英姿不改。

不哭不闹,沉郁两月有余,溪欢勉强凭着口气度日,像是个没有情愫的木头人,大多数时候都是两眼无神盯着虚空。

岂止是故人皆殁,赤云体壮有灵气,亦亡于无眼的刀剑之下。

终究,惟剩一支凤尾钗,可寄藏她的不甘心。

“见过王上。”昭儿轻声唤道,在无声挥手中缓缓退下。

这夜,恰好又见她这副模样。一具失却魂魄般的躯壳,毫无生机之气,如若不是他拿府中人性命要挟,兴许她连这口气都不愿多喘。

王上轻叹声息,在她的榻前俯身,轻柔拂去凌乱的几缕发。

日渐消瘦,虚弱颇多,眉目轮廓都像是亡妻久病多时的模样。

“欢儿。”摒去心头的烦闷,他任命地作下决定,“梳洗一下,父王带你去个地方。”

久不闻回音,紧握了一下她的手,“欢儿?”

“……不去。”溪欢回神,依旧有气无力。

“算父王求你。”

心一颤,抬眸只见身影老态,两侧白鬓纷杂,愧疚一涌而起。

“父王别往心里去,欢儿过些时日……定会理好心绪。”

语间的停顿,是她勉强应之,并没有多少把握确保能理好心绪。

“父王知道。”王上步至漆奁前,从妆匣取出梳子。

重新步回榻前,仍将她当个几岁孩童,一下又一下理顺她的发间。

“父王明白你的心思,明白你当下的心境。”

“父王当年失去你母后时,亦是念着你尚且年幼,未敢沉溺于伤情,而今你可否能念着父王,好好照顾自己?”

愧疚深入心头,溪欢埋进他怀里,“父王,我错了。”

“我会好好活着的,绝不如此浑噩度日!”

“人之常情,你何错之有。”他只是叹声,余光另有深意。

夜色朦朦,飘雪茫茫,能去往何处?溪欢对此毫无头绪。

这是,自那日以来,她第一次踏出这扇门。

她一掀开帘子,抬头便见“醉月阁”之字映入,哑然沉思片刻,手上力道紧了紧,还是决定不去。

“父王,我无心听曲。”

以为父王见她寡欢,便带她来此听曲解去烦闷。

她松开手,正要转头坐回原处,王上假咳两声,“……不是找你听曲。”

醉月阁位于东街偏角,汇聚诸多能人义士献艺,素来不分日夜,时刻有琴乐作响,而阁上有结界所笼,不妨碍百姓歇息。

数百年来,传闻阁中人身份迥异,谁也不知其中的真实身份。

王上稳健迈步上楼,溪欢疑惑紧随其后,自打她有记忆起,从未见过醉月阁的奏乐休止,此时阁里几盏昏灯,不见一个人影,尤其安静。

更令她疑惑的是,父王举止熟练触碰悬梯机关,一个接着一个,仿佛无比熟悉醉月阁的布局。

步步熟练至三楼暗角的偏房。

一国之君,何时有余心沉迷琴乐?还是父王藏有什么秘密?

“欢儿,你别怪父王太狠。”

莫名其妙,悄声细语道尽此言,溪欢不解侧眼,只感受到一股力助推,她脚下没有防备,几步直贴眼前这门。

“去罢。”他连连摆手让她进去,没有多加一句解释,随之转身步下台阶。

她些许不知所措,隐隐含着不敢妄想的期许。

门板缝隙渐然扩大,丝丝凉意钻过小缝,烛火摇晃之间,足以看清眼前,陈设并无稀奇之处,炭火余热驱寒,屏风遮住床榻,挡住直直而入的视线。

“谁?”

语气是言不尽的熟悉。

仅这一字,便惹泪水盈眶而落,半点声音都支吾不出,药味猛烈萦绕全屋,忆起父王那句莫名其妙之言,心下有所料想,步子抬起又放下,僵在此间。

她不敢进去。凭身倚靠着门板,只有啜泣声窸窣作答。

当时她亲手刺伤他,父王定也伤害了他,今夜是什么身份能问候他是否无恙?

“……”宋征猜到来者身份,心一横,勉强嗤笑出声,“殿下是来看我的笑话?”

她连连摇头否认,鼓劲往前走了几步。

“出去!”

“宋征,我……”骤然停下脚步,轻喃着以为此生无法再唤的名字。

他阖上双眼,偏头掩藏滑落的余泪,“世上已无宋征。”

她假装听不见,或是她不愿承认,快步直奔屏风后,半息惊而怯步交错一下,险些绊倒自己。

他偏过头去,惟见一个侧脸,骨骼线条分明,身廓消瘦不已。

被褥堆在旁侧,上身里衣半裹,几些凌乱撇在两侧,下身双腿稍作遮掩,缠绕着诸多布匹,满是一片血迹斑驳。

目光一寸寸,叫他无处遁形,明明双腿失去知觉,他却还像是感知到,来自骨肉深处的汹涌痛觉。

多人拥上紧箍他躯体,凶物轰然敲击双腿,瞬息剧痛席卷全身,每抡动一下,骨头断然闷响,逐步筋骨分离,痛楚麻木至昏过去。

醒来时,已然是残破之躯,绝去过往风华之姿。

他不愿让溪欢看见分毫。

一手指间紧攥,一手勉力拉起被角,欲去躲去藏,未成功遮掩多少,倒是牵扯到上肢的痛意。

龇牙强忍着,一个晃眼,见她稍下敛起的眼泪,重新滚烫倾泻而出。

心上撕裂着疼痛,宋征竭力扯出冷笑,“溪欢,你以为你救了我,我便会对你感恩戴德?”

“你错了。亲人皆亡,双腿因你而断,我痛恨你们溪家所有人!”

是言不由衷,还是真心实意,她一时分不清。

溪欢哭着抬头,“只要你还活着,如何恨我都行。”

“宋征,你可知事变那日,我曾邀你去西郊相见,欲应你赠凤尾钗之情?”

她还是不甘心。

气息犹如凝滞一瞬,烛芯颤颤悠悠,猝然爆出一声颤笑:“凤尾钗?随手误赠罢了!”

仿若他不曾眷恋那吻,不曾在那夜拍脑懊悔,悔恨羞得夺路而逃。打定主意次日去求殿下原谅,亲口道明此番心意,执意求此生厮守。

“从前,我就不曾言过一句欢喜,而今真不知你哪来的错觉,让你会这般痴心妄想!”

是为骗她,是为骗己。

“是我误会了。”溪欢连声说好,虚而后退几步,佯装镇定继续道:“你阿姊葬在西郊,阿兄葬在城外青山,可去见一见。”

哐当——

空余冷风回旋,屋里复还静息,彷佛她从未来过。

双腿似乎又在生疼,却抵不过阵阵心痛。

半晌后,溪欢步上轿子,避着王上的目光,刻意平缓语气道:“多谢父王。”

“命人敲断他双腿,你可会怪父王?”

她明白此举背后的顾虑。

默然泪下,她只是摇头回道:“我没有资格。”

伤的人不是她,她又不是他的谁,哪来的资格责怪谁?

“若你明年未夺下魁首,寡人就会收回他的性命!”

这是允了当时所言的交易。

“欢儿明白,多谢父王成全!”唇角微微而扬,眼里尽是悲伤,但多了一丝活气,是余生有所期盼。

尽管他们回不到从前的时日。

一个戴罪之名,宋征在醉月阁养伤,日后会成为醉月阁的琴师,没有王上谕旨,永远无法赎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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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子绚烂时,那年的狩猎礼如期而至。

一路迅猛如飞,溪欢手法利落,每一箭皆不落空,身后小厮紧随满载,顺利先一步抵达中央。

“恭贺殿下,得偿所愿呢。”

她刚跃下马背,闻声而抬眼,一瞬日光耀目,使人心神恍惚,马上之人如同是玄笙,似真似幻之间,哂笑微扬,半嗔半喜望着她。

何来得偿所愿?

纵然是她胜过她人,身旁却不再有玄笙,高台上亦没有她所念之人。

“铛——”

再一晃神,女子面容寻常,笑意纯朴真挚,由衷来贺她夺下此胜,那一刹错觉,怕是因思念而起。

“女子魁首,王城溪欢。”

“男子魁首,天华城谢韶。”

沉默片刻,众人翘首以盼,听不清台上所言,而见男子魁首抬步上前,皆是不约而同疑惑出声。

“往年不都是女子先言?”

“这谢韶竟坏了规矩!”

几人嚷嚷两句,复归平静之中。

谢韶所求不过是钱财,三言两语间拟下赏赐名录。

不知是谁念句寻常,有人羡慕而叹不可求,众目都汇于另一人身上,期待殿下所求有所不同。

一句齐声“多谢王上”,就见王上款步离场,人人接连讶然,面面相觑以为是幻觉,难不成今年的魁首都要坏了规矩?

还是他们不经意出神,遗漏她的一言一语?

“不知溪欢殿下所求为何事?”

有人挤进身旁道贺之间,好奇趁机问上一嘴,溪欢只道父王知她所求,再问是不可告与,几个侍卫来护她离开,从此无人知晓。

激昂人群之外,一轮推舆静默无声,狰狞面具遮去他的容貌,气势寡淡,辨不清其中的哀乐。

他希望她输,不愿独活于世,又盼着她赢,不愿见她愁眉紧锁。

终究没有法子可解。

城外青山头,草木欣荣,桂花香酿飘逸,远望城中烟火热闹。

“玄笙,今日我救下宋征了。”

“可惜我连个救你的机会都没有。”

嘴角弯弯,一抹苦涩浓郁,抬头纵饮一口酒酿,瞬时咳呛出声,“……好苦。”

明明桂花酿应是甜的。

“你喝。”庆功宴之忆飘过,压得她喘不过气,放任酿水哗然酣醺一地,浓烈酒香扑鼻而来。

最后她撑地起身,擦拭脸上泪水。

“玄笙,往后我都不会来了。”

顿了顿,久久凝视着坟土,转步继续自言自语,“你生前无罪,不曾害过谁,今时该去转世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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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缺失的狩猎礼,无法添补一二,只能自叹时运不济,故此祝贺之宴尤为热闹,声声喧哗至凌晨,而望年年狩猎礼不断。

醉月阁之中,人来人往,悬梯机关连绵不休,一下至二楼,一下至三楼,几个受雇的非人族游走,法术施展下,尽管雅间笙乐各异,互不干扰其声。

几人相揽身子,醉醺醺误闯偏角,酒酣正乐,不辨眼前是为何处,惺忪抬眸视去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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