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云宗在垂凤镇的据点并非是什么园,而是道观,这里占据着垂凤镇最好的地方,观内两颗银杏已千年之久,香火不绝,古往今来,信仰都是最赚钱的工具之一。
这才是垂云宗的立宗之本。
两侧树木微微泛黄,朱漆观门大敞,门槛青石都被磨得跟抛了光似的,赵元青面无表情地被人群挤得摇晃,前边只能看见一个个人头,像虫子似的蛄蛹朝前缓缓行进,更远处青烟直冲云霄。
观内的道士只面无表情地看,看看芸芸众生的欲望喷涌。
等她给道长们出示张之蘅的信时,他们的眼中就也出现了欲,那欲很浅淡,隐藏在弯起的眼,舒缓的眉,扬起的唇中,但已足够坠入凡尘。
欲望没有好坏,欲望就是欲望,是人就应该有欲。就像狐狸喜欢偷鸡,牛喜欢吃草一样,这是普通且正常的事情。
神佛旁观,人应该自争。
她朝道长们一笑,跟在一位道童身后,穿过葫芦门绕来绕去,道童引她到一处宝瓶门后告辞,只说师叔就在里面。
她给道童塞了些干果,换道童露齿一笑,自己朝前走到巨大银杏树上时望着上方,绰约树冠中,张之蘅抱剑阖目而眠,清俊的脸庞上碎落几缕额发,鼻梁笔挺,薄唇微敞呼吸。
“……下来吧,别装了。”赵元青头大。
他睁开桃花眼盯着她,跳下树歪头问道:“不好看吗?师弟们都说我这样好看。”
“你这观就一个门?为何非让我走正门?”
“对比啊,你瞧够了面目平庸的凡人,才能觉得我好看。”他漫不经心地说完,又唤门外道童摆来矮案和蒲团,上来些熟制的白果和果脯,几碟送酒小菜,两壶酒,低头嘱咐道童退远些后相邀她入座。
“尝尝,这酒名为逢青,是我为你酿的,如今喝时日有些短,但别有一番趣味。”他为她倒了杯酒,自己也斟满饮尽。
她慢慢执杯轻抿,瞧了瞧杯中,露出些许困惑,但她并没开口。
她不懂张之蘅,她也不想问,就算有些疑惑,等出了这个门,也就散尽了。
“如何?”
“还行。”
张之蘅点点头,道:“时日短些,确实只称得上尚可。”
二人各有心思,一时间没再开口,只又各饮了几盅薄酒,张只蘅是不急的,他自幼修习静功,随后才开始练剑,十分沉得住气,他要等赵元青开口。
赵元青确实是想开口,但不知道说什么,问题是张之蘅坐得住,她坐不住,她不光坐不住,晚些还有事呢,她得去看看徒弟去,他自闭好一阵子了。张之蘅也不问,不说话,只坐着饮酒,一副闲适模样,她又不是来野游的,想到这她站起身道:“晚些我还有事,你要是没想好,回头传信给我吧,先走一步。”
张之蘅一滞,抬眸冷声道:“你坐下,不听天绝山的事?”
她惊奇地看了他一眼,重新坐下道:“那你说。”
他见她今日又乖巧又听话,神情逐渐舒缓,忍不住想亲近她,起身拿起蒲团坐到她后方二尺处的略微有些阳光的位置,解释说:“这树荫下有些凉意,我……我坐这边。”
她点点头,也跟着朝外挪,挪到太阳底下后朝他一笑道:“今日阳光好,我也想晒太阳,你要不然坐出来。”
张之蘅觉得自己有些头晕,身体却十分耿直地迅速挪到她身侧坐好,低声含糊问道:“你和他还好吗?”
赵元青心道我是让你坐出来,没让你坐过来,离这么近作甚,又听他提起燕椿和,只得先肯定点头诚恳道再好不过。
他又有些生气,为何她说再好不过?不可能比他好。
“不会腻吗?我知他姿容绝……不差,你想试试我吗?若你愿意,我可以为你所用,垂云宗每年除了各派香客纳贡捐赠,还盛产美酒,青州的碧粳米,新云米,大冬高粱,都适合酿酒,酒方都是我给出的。他如今身家不似从前,我可以贴补。”
他又凑近些,眸敛秋水,澄净若月。
“赵元青,我不需要你选,你可以都要。我不会说。”
她当听不见,回身捡了几个白果剥开吃,一吃觉得齿颊留香,不由问道:“是这树的?卖吗?我买些。”
“这是去年的,你同我有了关系,自然送你。”
真锲而不舍啊,她心中感叹,盯着湛蓝的天空发呆,又觉得无趣,捡了几片银杏叶子,绑了了两只蝴蝶,蝴蝶的难度低,很快被她扔掉一旁,她开始琢磨做个小猫。
张之蘅在旁边看着她,他不喜欢浪费光阴,赵元青这样,就是在浪费光阴,可她在他身边,他看着她自得其乐,仿佛有些乐趣似的,很快,他凑近指导道:“这里,把这里穿过去,这样会绑紧些,耳朵就会绑上。”
她的手一顿,接着按他说的绕起,果然,耳朵被固定住。
她朝他一笑,道谢,突然想到以他的小气,估计不会让她带走,立刻松开,猫头散落成碎叶,落在地上,也落在张之蘅的心中。
他后退抬眼问道:“为何不做完?”
“晚些还有事,你说正事吧。”她朝他客气一笑。
那落叶还他的心中荡着,他捂着胸口不自在地挠了挠,不知为何有些失望。
“上月,我去了天绝山,我知道你去过了。你不必瞒我。”
“我没去。”她一口咬死。
“是……是我师父让我去的,我在雪中,冰台上,发现了你的东西,你进去了,对吗?元青,我师父知道了。咱们得想些办法。”张之蘅解释的很笨拙,也很真诚,甚至他还用了咱们二字。
可哪有什么咱们呢?从头到尾,都没有咱们二字。
这样的解释,不适合出现在她和他之间。
“记得幽州时,我同你说过的话吗?你忘了?”
“你夸我眼睛生的好。”他不自在地笑了笑。
“……”赵元青词穷,她当时只是在告诉他,让他不要找她,她看得清楚的,张之蘅的蓬勃野心,他什么都没做,可说的总是很好。譬如刚刚也是,明明是他和他师父说的,可他偏偏没提。她若问了,一定会有一堆迫不得已等着她。
其实还不如坦坦荡荡,她不清楚他的目的,不过那些不重要。
“走了,还有事。”她起身朝前走了两步,忽地又回身,张之蘅来不及躲闪之际就被她用巨力拎衣裳后领被迫起身。
“张之蘅,没人这么做事的,这样做事长久不了,歪歪的心眼太多不好的,你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一松手,回去把银杏装到袖袋中又道:“我给你箴言了,你还我些白果也应该。若是你觉得不够我可以再付你银子,见面就不必了。”直到出了观门才长舒口气,这白果清淡甜润,质地软糯,只有一点点苦,味道着实好,茂茂一定喜欢吃。
中午转到长生天,和文景七哥他们一起用过餐食后她慢悠悠走在去颐苑的路上,着人通秉,有清瘦婢女引路,颐苑应该是前朝的皇家园林改的,气势宏伟,外头瞧着颇有皇家气派,一砖一瓦都不似大魏,里头种的大多是五爪红槭等树木,只是有些破败,至少别的园子见不到碎瓦裂瓦。
沿长廊走了一炷香后婢女停住小声通报,随后她福身退下。
赵元青侧拉门一瞧连忙入内回身关上,这屋子是前朝的制式,四周都铺满了竹,地上也是竹席,只有一个矮案上面放着已经凉透的茶水,元让蓝就摊在竹席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屋顶。
他也不知是躺了多久,头发散乱,双目无神,见她来了也只是一瞥,阖上眼。
她也慢慢躺下,四肢摊开,舒服地喟叹,昨夜在长镜湖她几乎一宿没睡,凌晨划船回去后只换了身衣服又哄他用了些宵夜,等看他睡去也没什么睡意,只睁着眼看他。
刚好来这里补一补。
正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被徒弟轻踹了一脚,又听他怒问是来睡觉的吗?
“你这地方好,还能听见屋外的树叶沙沙声,惹得人十分困倦,有些像咱们从前琼州那屋子。我饮了些酒,睡一会。”她含糊夸赞,声音轻柔。
元让蓝一听这话表情柔软下来,暗道怪不得自己愿意在这件屋子待着,这屋子满是竹,外边风穿过树时确实有些似从前竹林的簌簌声,确实让人安心,可一想到琼州那竹屋,心中又有些怅然,知道再回不去了。
当时不觉得什么,每日念书,温习,走长长的山路,夏天还好,冬天时总是天黑才回那竹屋,进门放下褡裢吃赵元青做的黍米饭,偶尔吃顿肉。日子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突然就变了,后来他觉得来沧州好,可以一展抱负,现在又觉得不好。
可好与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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