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宁既是不愿再听戚闻渊念叨,索性出了正屋,带上织雨往书房中去了。
晨起之时,摇风得了珈宁的吩咐,现如今已带着一众侍女将书房收拾了出来,那两箱笼的话本也都一一安放于书架之上。
闲来无事,珈宁便随意抽了一本。
往日里喜爱的话本,如今却成了天书。
密密麻麻的字钻入眼眸,话本中主人公的示爱之语都化作了方才戚闻渊口中那些碎碎叨叨的紧箍咒。
她看不进去。
许是这卷话本写得不够精彩,珈宁站起身来,仔仔细细地选了一册她以前最喜欢的话本,又吩咐织雨去沏了一壶清茶,这才重新坐回案几之前。
她一手托腮,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页。
书本里的男女主角正在互诉衷肠,书本外的她和新婚的夫君却隔着一道墙。
见织雨端着茶进来,珈宁问道:“你说他究竟是个什么性子?”
织雨一愣,复又反映过珈宁口中的“他”应是指的正在正屋中抄写书册的世子爷,不敢多言,只得道:“姑爷自是仪表堂堂,与小姐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珈宁道:“昨夜里我问一句他答一句,我原以为他是个不苟言笑的,还担心他话太少,以后熏风院中只我一人在那说话,想想那情景便觉得尴尬。”
又抿了口茶水,神色夸张道:“谁知他竟是个唠叨的!我的天,他说起话来,居然比西街的王婆子还要嘴碎。方才他让你们退下了,你是没听到,他在那叭叭叭地念个不停,语调又无甚起伏,我还以为我是进了庙里!”
珈宁口中的王婆子是个卖蜜煎梅汤的阿婆,她家摊子在江宁城中颇有名气。
靠的却并非是饮子味道出众,而是这位王婆子,能拉着前来买饮子的食客说上两三个时辰都不用停。
珈宁有幸见识过一回,起初那一刻钟是觉得有趣,但听久了,左右都是些邻里邻居家长里短的八卦,绕过来绕过去的,实在是无甚新意、无聊得紧。
但王阿婆讲八卦,虽比不得茶馆中的说书人,却也是有些感情投入,听起来也算是抑扬顿挫。
好歹不至于催得人昏昏欲睡。
戚闻渊呢?
他口中所说的那些本就是珈宁最不爱听的规矩,加上他故意做出夫子教学时慢条斯理的模样,实在是……
“我真怕哪日直接在他面前昏睡过去!”
织雨道:“许是姑爷担忧小姐不了解京中之事,想要一股脑都讲给小姐听,等讲完了,便也就好了。”
又道:“终归还是关心小姐的。”
珈宁回忆起方才万氏递给自己那册厚厚的家规,用手腕轻轻拍了拍额头,嗔道:“那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不成,就算是不能如话本中那般浓情蜜意。
她至少不能把新房变作了学堂。
这要是传出去,想想便觉得丢面子。
哪有新婚夫妻是这样相处的?
来京城之前那两日,她特意约上了手帕交们一道吃茶,还对着那位从小便和她并称江宁双姝的小娘子豪言壮语道,她这一去,是风风光光嫁入侯府,婚后也定会美满如意。
还说婚后,她要带着夫君回江南来给她们瞧瞧。
可别到头来,却是带回去一个夫子。
嚯,夫子可能根本不愿意跟她一道回江南去。
这可如何是好?
珈宁有气无力地翻着书页,她倒也不是中意他,就是……
不愿因为和他的关系在人前落了面子。
忽然又想起今早戚闻渊说的,万事若是不满,需要直接说给他听。珈宁心知自己在这边生闷气也不是个办法,她得好生和戚闻渊说道一番才成。
若是他愿意和她好好谈谈,自然最好。
若是他不愿……
珈宁心中暗道,打住,不会有这个可能的!
思及此处,珈宁便放下话本,重新绕回主屋。
却见戚闻渊正在埋头写着什么,她用指节敲了敲案几,道:“我想和你谈谈。”
不等戚闻渊回答,便又道:“有些事情,我若是做得不好,你可以指出来,但可否莫要如夫子那般对我念咒?”
戚闻渊还以为珈宁会在书房中呆到午食,骤然闻见少女身上若有若无的花果香,手上一抖,宣纸上便留下一道长长的墨痕,他放下笔,不解道:“念咒?”
“可不就是念咒?”珈宁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地模仿起方才戚闻渊说话时不带一丝起伏的语调,“到底府中众人都是这样过来的,非是我要刻意苛责夫人。”
摇风站在边上,没忍住,“嗤——”地轻笑了一声,赶忙赔罪道:“世子,奴婢不是有意的。”
她与织雨是自幼便跟在珈宁身边的。
许是因为珈宁自己就讨厌那些压人的规矩,对待下人并不如旁的主子那般苛刻,一来二去的,摇风便养成了活泛的性子。如今初入侯府,一时半会儿的,实在难以调转过来。
珈宁也笑了,趁着戚闻渊发难之前,先对着摇风摆摆手,示意她和其他侍女都先退下:“你瞧,这样说话是不是如念咒一般?”
戚闻渊未去在意摇风,他正回忆着方才之事,道:“我未听过念咒是何模样。”
……
不解风情!
珈宁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念了几句冷静,道:“就是,你能不能别把我当作不懂事的小娘子?”
她双手撑在戚闻渊身前的案几上,俯身与他对视,尽量作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戚闻渊,我是你的妻子。”
少女身上的花果香彻底扑了他个满怀。
她那双明净的眸与耳下的耳珰,似乎都已经撞在了他的脸上。
戚闻渊一时晃神。
他当然知道,珈宁是他的妻子。
昨夜,就是在这间屋子里,他们肌肤相亲、水乳交融。
“你有没有听我说的?”珈宁想起眼前这人可是正儿八经的侯府世子,便补了一句,“是你自己所言,我若有什么不满的,都要说给你听的。”
主屋中忽然静了下来。
侍女都已退下了。
偌大的屋里只留下珈宁与戚闻渊二人。
只留下院子里的风声与二人交叠在一起、不分你我的呼吸声。
以及,咚咚的心跳声。
戚闻渊先是在心中默念了一段《清净经》,又将案几收拾一番,方才站起身来,绕过案几,行至珈宁身侧,伸出双手。
珈宁道:“你……你要做什么,分明都是你自己说的。你堂堂侯府世子,不会连逆耳忠言也不愿意听罢!”
逆耳忠言可以这样用吗?珈宁无暇去顾及这些。
只见戚闻渊一把扶起还撑在案几边的珈宁,双手触碰到她衣衫的时候,他又是心中一跳。
他几乎能透过早春时分略显厚重的襦裙,触碰到少女温热的体温。
见珈宁已经站直身子,戚闻渊忙收回手,道:“是,是我所言。夫人如此这般,甚好。”
珈宁道:“我知道,我在闺中时过得肆意了些,又是初来京城,有些时候的所作所为不太合适。你可以指出来,我并不会因此就记恨你。”
“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当作需要劝诫的同僚或是要教导的弟子。”
少女低声道:“我不喜欢。”
戚闻渊这才意识到,方才珈宁到底是在不满些什么。
他自以为的教妻之举,他那句无可奈何的莫要任性,落在她眼中,已然成了居高临下的倚老卖老。
他哑然道:“我非有意。”
又道:“我自幼鲜少接触女子,便把夫人当作了临瑶与临珏来对待。”
细细想来,夫人虽是年少,但终究不能与妹妹一概而论。
珈宁怕戚闻渊误会,又道:“你愿意与我说京中之事,和我解释侯府的规矩,我很感激。”
戚闻渊见着眼前少女眼中的认真,叹了口气,道:“我知晓侯府规矩甚多,夫人学起来极废时间,方才已将家规中紧要的内容抄录一番。本是想午后慢慢讲给夫人听,现下看来,不若等我抄录完后,夫人自己拿去?”
珈宁一愣:“你竟是在抄家规?”
她似是觉得自己误会了戚闻渊的好心,反而恩将仇报地在这里指责他,有些尴尬:“多谢。”
“夫人远嫁来京,实属不易,也是我未找好与夫人的相处之道,”戚闻渊对着珈宁作了个揖,道,“还请夫人见谅。”
?
珈宁想要说些什么,几欲开口,最终都化作……
她也学着戚闻渊的模样,对着他作了揖。
不对呀,话本中不是这么写的!
珈宁站起身来,甩了甩衣袖,这人果真还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连她也被他带进沟里去了。
哪有新婚夫妻婚后第二日在新房中作揖的?
这不成了拜把子的兄弟了?
真是……荒唐得很。
戚闻渊不知珈宁心中所想,见她作揖,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道:“夫人往后若是对我有任何不满,还请也如今日这般说出来。圣人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既已与夫人成亲,便不愿与夫人成为一对怨侣。”
“与夫人的相处之道,我虽未明,却也会慢慢去学。”至于情爱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便不在他要学的范围里了。
珈宁只觉自己脸颊烫得很,手背贴在脸上,轻声道:“我也会慢慢去学如何做好一个侯府的世子夫人的。”
戚闻渊又想起方才珈宁唤他大名时的模样,便道:“我字怀瑾,夫人可唤我怀瑾。”
珈宁促狭道:“那你弟弟便是字握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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