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本来就很难哄,就把责任推给他,全当他是在这里闹个不停就好了。“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你刚刚做了什么,那一枪……”
他的月亮天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一枪大概打破了这一现实和梦境的边界。他的第一枪瞄准那个女同学,梦里的人也的确被这颗子弹击碎了头骨,在现实中则没有发生任何作用。而第二枪肯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空间发生了变形——有可能是,反正子弹凭空穿过梦里的人的脑袋打进了黑板。
他同时可以看到两个世界,这间教室,还有那个梦里无休无止出现的黑衣人。也许那里的人和这一侧的人有所对应,他不知道,也不大重要。他开枪只是想要找糖果来吃,梦里的人流出的血会变成糖。他翻自己的口袋,几颗彩色的糖躺在摊开的手心里。
严栩安保证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这种兴味,他能感到自己腹底发颤,某种遗失的或者从未拥有的东西正在归位的兴奋。他的味觉完整了,在他将小男孩的手指含入口中的时候他可以确认这一点,爱意在帮他圆满,他从前没有见过他,但他笃定他属于他。
许加宁只是要他尝梦里的糖果,他却对他的手指恋恋不舍。手指的皮肤柔软娇嫩,咬起来像奶油冰淇淋,还不会化掉,更加完美。而梦境里的那颗人血化成的糖他完全忘记品赏那是什么味道,安全起见他不该吞下去,但恰好他根本不喜欢安全,他必须要让这个小孩爱他。
晚上他家里没有人回来,只有每天固定来煮饭的阿姨,阿姨热情地和他讲话,对他嘘寒问暖,当她回身进厨房之后,他趁虚而入把弟弟塞回房间里。让大人看到总是有点麻烦。
从梦里出来的人不吃东西,阿姨做的饭不吃,快餐薯条也不吃。所以他这样轻,是因为没长出来进食的器官。那从梦里拿出来的糖呢?糖吃下去之后到了哪里?他好奇地这样问。许加宁答他:糖不一样。
那种糖也根本不应该被称作是糖,最起码严栩安在那其中没有尝到半点的甜味,非要说的话,它的口感类似于黄油,但说成是人血结成的晶冻也没有什么不行。他们两个人分吃掉最后一块,确切来说是他强行从小孩的嘴里抢走一半。他们在接吻,他十五岁的初吻,他第一次亲别人,却熟稔得像早就做过无数次相同的事。他不是喜欢小男孩,他要认真澄清这个,他亲吻的是一个概念,无论从梦中出来的是什么样的实体,他都会给予相同的爱,他只有在拥有他的时候才能知道什么是爱,他是一道证明题得以成立的必要条件——他自己的一部分。
像这样吃了从梦里带出来的糖,就能得到从梦和现实之间往返的通行证吗?他表达他的疑惑,但许加宁对此也没有答案。他在梦里当猎人,杀掉人后将他们的血做成的糖拿去拍卖场上卖。这样的一个人此时不应该被人压在床上亲吻而毫无抵抗之力,绝对不是梦里的力量在现实中派不上用场——如果能在梦里找到这个人的分身的话,他保证要尝一尝他的血到底是什么滋味。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像是要化掉,被这个混蛋中学生搞到头脑发胀。枪重新出现在他手中,他抬起手,他胆子还是太小,枪口只敢对着天花板,不敢对着人的脑袋。
吊灯真的被打下来,严栩安的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水晶吊灯,落在地上的瞬间玻璃碎片飞溅,划伤他的侧脸和手。许加宁被吓到,他是一语成谶,刚刚说要在梦里尝他的血,现在就被他见到真的。他不是这个意思,可他几乎是出于本能,把舌头凑上他的脸去接落下去的血珠。他要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需要。将血吞下去的一瞬间他感到疼痛,他自己也像被玻璃划伤。外面阿姨的声音响起来:“怎么了?什么声音?”严栩安应声:“没什么,我刚刚玩篮球,不小心砸到了灯。等一下我自己收拾。”
严栩安的血只是血,没有变成被他们吃掉的那种糖块。许加宁的手指碰他的伤口:当然了,白痴。那个糖是我加了料。
加了什么料?
许加宁讲一个词,他听不懂,是梦里的那种语言。他不追问,他也没有必要去懂,反正面前这个小孩被他从梦里带出来,早晚都会永远留在这一侧。他的脚踩到地上的玻璃片,小孩要和他一起受伤。好疼,好危险——但许加宁在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彻底迟了。
# 残火归一
第38章 1(完)
我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医院里,是游轮靠岸的那座城市的一家私人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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