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闻低下头，看不出情绪，任由着虞萧抓着他的手，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好久，就在虞萧以为他今天会一言不发地离开，周不闻忽然回握住他的手。
周不闻这举动来得太突然，好一会虞萧才从感知到周不闻的动作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周不闻抬头看他，虽然他的表情还是如死水一样平静，但虞萧确信他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他一直压抑着的冲动和渴望。
虞萧反复确认了好几次，发现不是做梦以后，便紧紧回扣住周不闻的手。
“虞萧，”周不闻叫他，“对不起，我骗了你。”
“什么？”
“一年前，我想好给你的答复了。”周不闻看上去有些低落，“只是，我以为我能回得来。”
翁的一下，虞萧大脑空白了好一会。
原来周不闻没有骗他，他走时让伍月交给自己的信，是真的。即使那封信早已被他烧毁，但三百多个日夜，他都在反复回忆那信上的内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信上白纸黑字写着——
“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等我回来。”
虞萧心想，他怎么会轻易地相信周不闻真的叛了呢？他为什么没有相信周不闻呢？
“你要给我的答复，是什么？”虞萧试探性问道。
周不闻握着虞萧的手，轻抚这刚刚包扎在上面的布条：“一年前，我想给你的答复是，好。”
“为什么？”
“十天之约，你受那样的苦不是因为伍月，是因为我。”
“你是因为愧疚才……？”
“不。一开始我以为是，但是我发现，在沅国，我很想你。”
虞萧盯着周不闻躲闪的眼睛，喉咙止不住地发痒，他想，再也不要忍了。
“周不闻，我可以吻你吗？”
他之前不顾意愿对周不闻造成的伤害，已经尽数反噬到自己身上，即便是这个时刻他也担心自己的鲁莽和冲动会给周不闻造成二次伤害，所以他只敢小心翼翼地开口，以征得周不闻的同意。
突然，虞萧后脑被扣住，一股向前的力量让他不住地往前，周不闻吻了上去。
感受到周不闻舌尖的那瞬间，他压抑了一年的痛苦、思念如洪水猛兽般涌了出来，全部不受控制地化成眼泪，一行又一行。
周不闻抬手帮他抹掉眼泪，声音湿黏黏地：“虞萧，就这一次。”
什么就这一次？
然而周不闻吻得越来越用力，弄得虞萧无力招架，更无暇去想周不闻话中的意思。
虞萧起了反应，就在他以为他们可以顺理成章地进行下一步时，周不闻伸手按住虞萧蠢蠢欲动的手。
周不闻压着嗓子，低声道：“好了虞萧，我们结束了。”
“为什么？你刚刚不是说你给我的答复是好吗？为什么结束了？”
原来刚刚周不闻说就这一次，是最后一次的意思。
周不闻一把将虞萧推开，背上自己的行囊，站起身来，他还是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我说的是一年前我给你的答复。但是现在，我给你的答复是，不。”
说罢周不闻没给虞萧一丝喘息的机会，只留给他一个背景，径直离开他的营帐。
从此刻开始，周不闻再也不是龙霖军的人了。也就是说，未来，周不闻和虞萧没有瓜葛了。
为什么……
虞萧呆呆地望着周不闻离开的方向，他伫立在原地，忘了呼吸。
直到窒息感涌了上来，虞萧才反应过来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吸着还残留着周不闻气息的空气。
所以周不闻说就这一次，是因为虞萧帮了他，给他的施舍吗？
如果不是严亲王，如果周不闻没有被困在沅国，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周不闻还会说就这一次吗？甚至……他们今晚会不会已经水到渠成？
如果他当时能早一点救出伍月，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不，不会的……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脚步声。
是周不闻吗？他回来了吗？
于是虞萧胡乱地抹干净脸上肆意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一只手掀开了帘子，虞萧期待着。
然而见到那人的脸时，虞萧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再也挂不住。
伍月端着一碗馄饨走进来，道：“虞统领，这是周不闻走之前让我煮好的，他说你饿了。”
虞萧望着那碗馄饨，眼神麻木：“这是他亲自包的？”
“是。”
“放那吧，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伍月走后，虞萧看着那碗馄饨，笑了出来。
他坐下吃了一个，好咸。
果然是周不闻亲自包的，好难吃。
但他还是一个接一个，夹着咸咸的泪，将它们全部咽进肚子里。
……
这是周不闻任大理寺左少卿的第一天，右少卿林甫刚带他熟悉了一遍这个职位的要求，他全部知悉，刚一坐下，就听见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听说了吗？周不闻居然来大理寺了，而且啊，人直接来就是少卿！林大人在大理寺待了都快十年了，好不容易才坐到这个位置，他一个叛贼，凭什么一来就和林大人平起平坐？”一个男声鄙夷道，脚步声越来越近。
另一人小声咳了两声，压低声音：“好了别说了，再怎么说以后我们也是在他手下做事，好在他还没来，要是被他听见了，你还想不想要这个饭碗了？”
接着，周不闻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两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待在大理寺，并未见过周不闻。
高一些的男人站出来，他虽然不认识周不闻，但是周不闻毕竟是武将出身，不凡的气质也让他不敢怠慢：“这位大人，这里以后是大理寺少卿处理公务的地方，您是来找周大人的？”
周不闻没站起来，眼神没有从案桌上离开，只平静回道：“我就是周不闻。”
高个男人立马噤了声，心下也管不上行礼了，一心只想着刚刚他说的话有没有被周不闻听见，要是听见了，他一家老小就等着喝西北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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