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量过大，你容我消化一下。”

陆晓茵在听完程扬知讲述的“穿越梦”后双手抱头，表示自己大脑过载。

“不对啊，”她从极长篇幅里提炼出自己认为重要的信息，“你变性了啊？怎么在那姓凌的一棵树上吊死了。”

“……这是重点吗？”程扬知睨她一眼。

她狠狠点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也太玄乎了。”陆晓茵瞥了一眼程扬知的手腕，“我发誓你这镯子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就没摘过。”

语毕还伸出三指并拢朝天。

程扬知叹了口气：“我不是不信你，我现在反倒有些不相信自己。”

如梦初醒的迷茫像深渊将她吞噬。

“要不咱去图书馆查查？”陆晓茵试探性问道，“正史没学过野史说不定有。”

都城最大的图书馆坐落于城市西北部，馆藏文献超过3768万册，其中古籍文献近200万册。

没有书名关键词，人工搜寻想要的资料如同大海捞针。

陆晓茵没捞几下就放弃了：“要不你看开点，就此与他相忘于江湖吧。”

但程扬知并非为了寻找穿越千年的爱人，她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她亲身所见所闻所历皆是真的答案。

“你若是累了便回去歇着吧，我自己找便是。”程扬知还没改掉口癖。

陆晓茵紧抿起唇，发出“ber”的一声。

“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穿越过的人了。”

*

程扬知这些时日几乎整天泡在图书馆里翻阅资料，终是在一本看上去毫不相干的书籍里找到了关于九州皇城的记载。

文献从九州合盟开始记载，经过确立王朝，定京州为九州之首，一直延续至末位帝君。

她用指腹划过一行行小字，大脑快速处理信息。

末位帝君即位并非世袭，乃弑父夺权。

程扬知心下一惊。

书里写着，末位帝君并非嫡子，若想即位难如登天。

而他却选择了最残忍但最有效的方法。

传说这位帝君即位前便得到了两大州城城主的拥护，才得以让他的政变之路顺利不少。

即位后，他于京州市内广设大型市集，并鼓励女子走出深闺，独自创业。

诸市规模恢宏，设施周备，四方商贾闻风而至。

朝堂为此特设司职之官，专理市中秩序与赋税诸事。

且极其重视与其他各州的商贸往来。

常遣使者经河流远渡，又多办商事盛会，引得各地贾人纷至沓来。

九州商贸由此大兴，盛景一时无两。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帝君终生未娶，却将身旁之位由“君夫人”改称“女君”。

程扬知用力抚摸着纸张上印刷出的“女君”二字。

泪很快湿了眼眶。

……是他。

竟真的是他。

*

“好好的古着店不开，搞什么糖水铺啊！”股东陆晓茵表达强烈不满。

程扬知却只是笑笑：“那我做好了你别吃。”

“我投，”陆晓茵举双手做投降姿势，“我投资还不行吗？”

她搬起供应商今早拉来的成箱新鲜芒果，腕间玉镯时不时磕碰到坚硬物体。

“什么时候开业你算好了吗？”陆晓茵是个迷信的唯心主义者。

她摇摇头，抬起胳膊用衣袖擦去汗珠。

“找时间再去静尘寺拜拜吧，之前你那古着店肯定是有财神保佑……”

陆晓茵话还未完，又被她打断：“什么寺？”

“静尘寺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可灵了，当初你开店要不是我拉着你……”

程扬知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手里那箱芒果就往店外跑。

“欸你去哪——”

朱墙在岁月侵蚀后曾斑驳破旧，却有格格不入的鲜亮红漆掩盖。

黛瓦依旧整齐覆顶，袅袅香烟一如往常升起。

曾经布满苔痕的石阶被仔细清理后重新铺设，周边点缀着精心栽种的低矮绿植。

幽径两旁的杂草已被规整，用现代园艺手法打造成出景观小道。

大雄宝殿明显经过翻修，气势不减当年。

现代人口密集，成为景点的寺庙也早已不再宁静。

程扬知焦急地避开人群，四处寻找着什么。

终是在乌泱众众里听到一声轻唤。

“施主。”

方丈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心跳顿时如鼓擂，回身却见到一副陌生面孔。

也是，都过去千百年了，怎可能还是同一人。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方丈声如寺内铜钟，震得她心下一颤。

“……什么意思？”

程扬知哪听得懂，可方丈也不打算解释，转身低语轻念着什么便离去了。

好在现代人有手机，能随地大小查。

百度百科告诉她这段话出自《楞严经》，意思是，人之所以能经历生死轮回，是因迷失真心，被虚妄所蒙蔽。

看不懂。

她当初穿越，是魂魄进入了已死之人程因的躯体。

难不成她与程因，实则是生死轮回？前世今生？

可后半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如若真有生死轮回，那她所在的时代里，是否会存在凌延川转世的魂魄。

她带着满脑袋疑问回了店里，陆晓茵正瘫在沙发上累得不行。

“我倒要看看你这糖水铺子能开多久！”

*

十个月后，程扬知的“无名糖水铺”成了小某书各大探店博主都在安利的网红店。

凭借亲民的价格、良心的用料、甚至是独特的店铺装修吸引了众多顾客。

“还真是……”从幕后股东转线下店员的陆晓茵搬起一箱切好的芒果丁，“开了很久呢！”

程扬知笑着说给她涨工资。

“那是分红好吗分红！”陆晓茵切芒果切得头疼。

忙碌就像现代社会的一种慢性病，能让人在习惯中麻木，在麻木中逐渐淡忘过往。

程扬知就快要忘了那段荒唐又虚幻的时光。

除了手腕上的玉镯能够时刻提醒她之外，这个世界上不再有任何与那个时代相关的人或事。

门前风铃在她把古着店招牌换下来的那一刻不小心被装修师傅弄掉，碎了一地。

花鸟市场里也不再能见到那个卖碰碰香的老奶奶的身影。

就连陆晓茵在她醒来那日买回的鹦鹉，也在去年冬天“逃生”飞走。

仿佛一切都在被迫回到正轨。

又好像一切都不曾脱轨。

直到某天，陆晓茵突发奇想，提议去都城古玩市场逛逛。

店铺、摊位鳞次栉比，各式各样有真有假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

瓷器错落摆放，青花、粉彩、钧窑。

山水、花鸟、书法，墨香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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