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阁。
还没到沈寄言发病的时辰,一行人外间呆坐着,轻微的啜泣声在这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老太太耐着性子吃了半盏茶,那哭声还未停住,欲言又止几番,终归是按捺不住了。
“蓁儿,莫哭了,再哭眼睛要坏了。”
听得这话,那名唤“蓁儿”的女娃停顿几许,可她年纪尚小,哪能轻易抑制得住内心奔涌的酸涩,不禁又哭泣出声。
沈老太君叹了口气,也没厉声喝止,只把那着浅碧衣裙的小小身躯轻揽入怀。手上动作轻缓,一下下地轻轻抚摸其颈背。
“蓁儿乖,你爹爹福大命大,定会没事的。你还小,只管好好吃饭睡觉便是......”
分明才四岁多的人,身上却一点肉也没有,她摸着都有些硌手。
不像那亲家姑娘,郑妈妈午间回来同她说,那女娃白白胖胖的,喜人得很。
说曹操曹操到,正念叨着呢,外头就传来了丫鬟通报声,“老太太、大太太,侯夫人同亲家姑娘来了。”
原先还伏在沈老太君膝上抹泪的沈蓁一下子便收了声,缓慢地抬起了头,眼睑还挂着没擦干的泪珠。
“曾祖母......”她显然有些紧张,声音怯怯不安。
“快让她们进来,”沈老太君一面扬起声音吩咐外头,完了又拿起帕子,将小姑娘那残存的珍珠敛去,“蓁儿,不怕,你只需记得一句‘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便足矣。”
这话太过高深,沈蓁一时失了神,待反应过来之时,那俩人已经进了门。
“祖母安好,孙媳携小妹月生来向您问安了。”“祖母好,月儿给祖母问安了,愿祖母福寿安康。”
好一双姐妹花,沈老太君不动声色赞了声好。嗓子也妙,音色饱满圆润,响亮得很。
“月生,是哪个月哪个升啊?”
“是月亮的‘月’,生生不息的‘生’。阿姊说,盼我今后同月儿那般长明,生生不息。祖母为何要问这个,您是不是也觉得月儿的名字很好听?”
杜月生牙牙学语之时,杜罗衣没少在她耳边念叨,此时鹦鹉学舌起来便格外顺嘴,叽里呱啦一箩筐往外倒,活像个话痨。
杜罗衣:......
要不是在外头,杜罗衣真想扶额苦笑。来时明明同她说好了,待会见了沈老太君,要少说话多做事。她倒好,还问起别个自己名儿好不好听了。
“哈哈哈哈哈哈......”
“祖母勿怪,月儿她......”杜罗衣刚想硬着头皮赔个罪,不料却听见了几声狂笑,“额,您......”
不光是她,便是连郑妈妈这些在老太君身边侍候惯了的老人,听得这出自老太君嘴里的声响,也是瞪大了眼——今儿日头打东边落了?
沈老太君顶着一屋子人的惊疑目光,浑不在意地放声大笑。待笑够了,才浑不在意抹掉眼侧笑出来的眼泪。
待她再说话时,神色中无端多出了几分温柔和逗趣儿,“不错,月儿名字很好听,祖母要再年轻个几轮,怕是要把这名字给据为己有咯。”
这话玩笑意味重的很,众人就算肠子再直,此时也配合地笑出了声。
只三人除外——一个是陷在自己名字差一点被夺走的恐慌之中的杜月生;一个是穿越了三年之久,依然搞不懂古代人笑点的杜罗衣;还有一个,便是那出生以来都没见过自个曾祖母同今日这般“放浪形骸”,好容易醒过神来结果又因着这笑呆住了的沈蓁。
这痴傻样被满屋子的人看了去,又惹出了一阵笑来。
趣儿打完了,玩笑也开过了。沈老太君终于想起了要干正事。
“蓁儿,去,给你母亲问安去。”她朝定在原地的沈蓁摆了摆手,招呼她到杜罗衣跟前。
对于沈寄言膝下有一幼女这事儿,杜罗衣女士是知情的。不过她两世为人的时间都尚短,别说当后娘了,就是当亲娘,她也没得经验。
看着铅坠缓行、两步路走出了上刑场架势的沈蓁,她竟不合时宜地生出了些想笑的念头。
不过她忍住了,她怕自个笑了以后,沈蓁会炸毛。
“给......问安。”那两个字在沈蓁嘴里边过了几遍,依然喊不出口,只含糊地发出了两个音节,她不忿垂下了头,等着对面的女人给她吃一通或硬或软的排头。
自爹爹又娶亲以来,身边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后娘就是后娘,面上再怎么体贴,背地里也都是吃人的大虫。”
此刻,那“大虫”搀住她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有若隐若现的香味萦绕在她鼻尖,不似曾祖母和祖母身上经年的檀香,也不是二婶母身上甜的熏人的腻子味,是一种她说不出来,很暖和的味道。
嗯......尽管她不太想承认,可“大虫”身上的味道,她委实算不上讨厌。
那香味的主人开了口,“蓁儿,依着例俗,你得叫我母亲。”
果然,又是个仗着规矩便要吆五喝六的货。沈蓁瘪了瘪嘴,沈老太君也不经意地抬了眉。
“不过,”她话锋一转,“我性子内敛,咱们今儿才初初见着,你便称呼我为‘母亲’,我怕是会害羞。”
“故而,”杜罗衣声音婉转,如同新抽出的嫩绿新芽,又似空旷山谷回旋的微风,“如若你愿意的话,可以先叫我‘夫人’,待日后我不羞涩了,你想改口了,我们再商量着换个称呼可好?”
这话一出,满屋俱静,落子回响。
郑妈妈刚想出言劝阻,杜罗衣便抬脚上前,“祖母,您不会嫌罗衣不懂规矩吧?”
竟是直接朝沈老太君撒起了娇。
“自然不会,”饶是心里头百转千回,沈老太君此时还是依着慈爱长辈应有的样子开了口,“罗衣性情直爽,祖母喜欢都来不及。”
阿弥陀佛,杜罗衣松了口气。看老太君这样,这一关她应当蒙混过去了。适才那番话,七分真情、三分假意。她确实可怜沈蓁年纪小,也能接受她不叫自己“母亲”,甚至可以说是乐意之至。不过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害羞,她要是害羞的话,怕是母猪也能上树了。
她单纯只是——不想要这个称呼。无论日后如何,只看眼下,她不想要这个称呼,不想同一个早早丧母的小姑娘虚与委蛇,明明彼此疏于了解相互忌惮,面上却还要强撑着装作母女情深,那样太累。
不过,这才来几天,自个儿的嘴皮子怎的溜了这么多?真可谓“时势造英雄”呐,杜罗衣暗自苦笑。
“母亲,药煎好了。”曲雅盘踞小厨房已久,进来时带着一身暖烘烘的热气,可脸色依旧冷白。
见着杜罗衣和杜月生,她有些惊讶,却也没多言,只淡淡道,“你来了,怎么不坐?”
你表情这样谁敢坐啊啊啊?杜罗衣终于懂得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如坐针毡是何种滋味。
不过代入到曲雅身上她也能理解,自己的便宜儿媳自成亲起没来看顾过自己重病的亲亲儿子一回,任谁也很难有好脸色。
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意识,杜罗衣没顶嘴也没甩脸(主要是她不敢),只顺着这话接了句,“儿媳也该来了,再不来,怕母亲都不记得儿媳长什么样子了......”
打趣间还不忘伸手接过装药的瓷碗。
眼里真有活儿,杜罗衣不禁为自己喝了一句彩。
被明里暗里刺了一句,不急不恼,还能说说笑笑。曲雅性子本就不刻薄,见状也不好再冷着脸,放缓了声色,“还烫,你小心些。”
沈老太君在一旁纵观全局,见着曲雅这不中用的样子,不住摇头。
啧啧,看样子,她的儿媳怕是“打”不过她自个的儿媳咯。
杜罗衣端过了药,这才想起来一个世纪大难题,“这药是......?”
“言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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