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沈缘没有睡好。
从烧尾宴回侯府的路上,她便恹恹的,好几次李氏与她说话,她都恍若未闻,只时不时的盯着低头垂眸的沈阴阴瞧。
沈缘躺在床榻上,左翻身,右翻身,一闭上眼睛就仿佛又看见,灯树银花千光照的夜空下,少女微微仰起的脸,白净的像是羊脂玉般透亮,染上烟花的璀璨,真是….惊艳漂亮!!
哼,有什么了不起,一张脸罢了!
酆都城内漂亮的姑娘多了去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更何况八字不祥,就让人避之不及了,再漂亮也没用!
沈缘如此想来,心里边那股子难受劲儿才好了一点。
她思绪纷飞,又不由自主的想,听闻沈阴阴自幼在京郊蛮山南禅寺长大,难不成寺庙养人?还是沈阴阴用了什么面脂香粉?
沈缘想着想着,便困意来袭,临睡前她还琢磨着明日便去会会沈阴阴,把她用的东西全都淘弄回来,细细查看!
今夜,同样难眠的还有沈阴阴。
院子里三间房灯火通明,刘嬷嬷在小厨房里忙活,第六碗荔枝酥山做出来的时候,正巧阿玉提着洗澡水出来。
荔枝是好东西,前日李氏送过来那么一丁点,刘嬷嬷怕天热糟蹋了,特意做成了果酱,不过今日怕是要用光了!
“用这么多凉食,五姑娘的肠胃受了寒怎么办?你要多多劝着点。”刘嬷嬷有些担忧。
换了以前,刘嬷嬷绝不可能说出这些话,更不可能大晚上还不辞辛劳的做劳什子的荔枝酥山,但风水轮流转,今时不同往日。
五姑娘时来运转,得了夫人的眼,还被带着进了宫去参加烧尾宴,一朝翻了身。
更何况自己的身契还是五姑娘手里,就算是刘嬷嬷再也不甘也得忍着,尤其是这些日子刘嬷嬷隐隐察觉府里的人对自己有意无意的针对。
她哪里知道,自己这是为阿玉挡了灾,李氏如此强势之人被威胁,暂时动不了沈阴阴,难道还动不了她身边的人?
刘嬷嬷境地尴尬,只好亡羊补牢,拼了命的在沈阴阴面前表露忠心,恨不得贴身伺候,沈阴阴却不领情,更多时间使唤阿玉多一些。
于是她又整日里耳提面命,教导着阿玉多多亲近沈阴阴,如此也好替自己美言几句。
阿玉净了手,用托盘端着冒着凉气的荔枝酥山,朝外走去,头也不回:
“姑娘正燥的慌呢!吃些凉食,才好降火气!”
刘嬷嬷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咬暗骂:忘恩负义的小蹄子!
前两日阿玉巴结自己的嘴脸还历历在目,如今却反过来了,刘嬷嬷越发下定决心,靠谁都不行,只能靠沈阴阴!
干脆觉也不睡,打算再做一盘甜美清凉的‘玉露团’去讨欢心。
阿玉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只见刚沐浴后的沈阴阴一身雪白中衣,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坐在桌前,面无表情的吃着已经半融化的荔枝酥山。
这闷热的夏日,进屋后阿玉竟觉得有些阴冷,她下意识看向房梁,想知道魏冉在不在上面。
“姑娘…少吃一些吧,小心伤了肠胃。”
阿玉小心翼翼的说着,不敢去看沈阴阴那张能滴水的脸。
沈阴阴没答话,将手里那碗荔枝酥山吃完了,直接上手去拿阿玉托盘上那碗新做出来的。
一口接着一口,也不说话,目光直愣愣的盯着某一处,像是陷入了什么魔障。
屋子里静的可怕,阿玉有点害怕,她不知道沈阴阴进宫一趟,到底发生了什么,眼珠子在房梁上转了又转,想找寻魏冉的存在。
如阿玉所说,沈阴阴的确燥得很,她想过进宫后事情不会顺利,却没想到会如此不顺。
什么都没办成,那只点翠鸾鸟的指环也被人捡了去,她如今想杀人的心都有!!
冰凉的酥山入口,却丝毫不能缓解沈阴阴心中的火气,直到熄灯上榻,她都在回忆着今日事的所有细节。
最后的结论是,破绽百出,漏洞太多!
夜色深沉,房梁上的魏冉慢慢显露其身,她双腿倒挂在上,头在床架上空荡来荡去,颇有些幸灾乐祸:
“没想到你也会吃瘪阿!真是稀奇哟!”
沈阴阴抬起眼皮:“你很高兴?”
魏冉撇撇嘴,倒也不是很高兴,只不过她一直被沈阴阴拿捏,如今见她受挫,免不了有些小心思,拿出说教的语气:
“之前我就说过,宫里不比这方小院,变数太多,危险更大,若是精密筹划也不见得能顺利行事,更何况你又没有势力倚靠,自然处处受制,势单力薄,就没有丝毫的胜算,还是趁早放弃吧!”
放弃?沈阴阴突然想起曾几何时,自己也想过要放弃,而师傅则语重心长的告诉她:
“想要赢,就要先学会输。没人能一直赢下去,有些人输一次就自暴自弃,跌入谷底,再也爬不起来。而有些人,输十次,百次,千次,却依然能顽强的逆转局势,再一次站起来,这才是真正的赢!”
沈阴阴一字一句重复着脑海中那个和熙温柔的面孔所说的话,燥热焦郁的心被这些平淡字句潺潺抚平。
“我的胜算,从不是别人说了算,我自己说了才算。”
黑夜中,少女平和的躺在床上,美丽的面容像一朵易碎的精美瓷器,可她的眼神和语气,却是那么坚定,仿佛这尊瓷器,是以石为胚,以铁为骨。
魏冉一愣,摇晃悬空的身子慢慢停下,她盯着沈阴阴看,忽而涌上一股极复杂的情绪。
不知是羡慕,是嫉妒,是倾佩,还是渴望…..她只是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能造就出这样一个沈阴阴,如果当初的自己是这般,那……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屋内静了一瞬,魏冉百转千回,才再次开口:
“那你接下来想如何做?”
沈阴阴轻笑一声,并未回答。
自芙蓉园起,沈阴阴就一直跟在捡了鸾鸟指环的夫人身后,而后宴席结束,她也没有看见那位夫人将指环离身。
后续又打听到那位夫人是太府寺卿柳桥州的夫人,尤氏。
尤氏身为九寺卿夫人,贪图一个指环的可能性太小了,除非她看出了什么门道,觉得这东西珍贵异常,故而归为已有,要么…..这东西的来历不凡,她不想在宫里惹麻烦,才未展露人前,带回府中处理!
知道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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