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炭火太旺,望着陆缥格外昳丽的一张脸,薛扫眉竟感到脸热心跳。
“既然已无外人,可否容我先取下面具?”她声音不觉低了下去。
“自然。”陆缥挺直腰,将手抱在胸前。
在他注视之下,薛扫眉伸手解开脑后绳结,将自己从那半张徒添麻烦的银箔面具中释放出来。
四下无人,总算能以真面目相对。
薛扫眉将面具放到桌上,褪去作富商薛大姑娘时周全得体的伪装,重新变回那个充满锋锐的薛扫眉。
“陈、曹二位大人忽然请辞,是侯爷动的手脚么?”
陆缥很是坦然:“我不过是在他们的汤底里,多加了一点点清热解毒的草药而已。可能是他们年纪稍长,反应大了些。无事,左右多上几回茅房,便也好了。”
“可今日都是现场选的座位,侯爷怎能提前知道他们会坐哪?”
“那两人惯于溜须拍马,我只需选好自己的位子即可,他们自然会随在左右。”
“侯爷好成算。”薛扫眉赞罢,又问,“清热解毒的草药——您还懂医术?”
“当年在军中,和军医学过一些皮毛。”陆缥避重就轻,略过在血滴子受训的一段未提。
很合理。薛扫眉点点头。
寒暄到此,可以告一段落了。她敛容正色,直入主题:“侯爷煞费苦心,将我约到这里,是想问什么?”
“那我便开始了。”陆缥深深看着她。
他精于刑讯,往往能从细微的表情判断人言真伪。此女子身上,有足够的坚韧、胆识和谋略,是他愿意与之合作的基础;但她又似隐藏了许多秘密,一眼望去,如云山雾罩,教人捉摸不透。
这些问题,必须一一探明,他才能真正认可她做自己的盟友。
“你在曹永年那里,安插了自己人?”陆缥不疾不徐,抛出第一个问题。
薛扫眉微微睁大眼睛,懵懂地问:“侯爷是指……?”
“我观察过曹永年和你互动时的反应。你们并不熟。”他断言道,“我还问过曹永年薛案佚失的那两把刀的去向,他全无印象,甚至不知道它们丢了。而你告诉我,那两把刀是你请求陈相如和曹永年赐还给你,作为留念的。为免万一,我也旁敲侧击问过陈相如,他和曹永年的回答如出一辙。如果不是他们都在撒谎,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说谎的人,是你。”
薛扫眉不发一语,听陆缥分析。
“我便又想,如此细枝末节处,为何值得你薛大姑娘一力遮掩?
“还有,曹永年为尽早结案,断定刺杀案的原委应是‘流民劫财’。他以为如此草草了事,可以不再让百姓议论我的杀神名号,便能讨好我。可以我对他的粗浅了解,以曹永年自己的脑子,想不出来这种主意。
“在此案之前,曹、陈二人,都以为我不过是个追逐名利的风流种子罢了,所以觉得这是条妙计。但替他们出这个主意的人,显然是在利用他们,来引起我对碧霄府积弊和薛案的注意。
“毕竟这数年以来,碧霄府清平得很,以‘流民劫财’为理由的、伤亡五人以上且未破的大案,便只有我的这一件,和你家的灭门案。
“你那日还说,是从杀害你全家的贼首口中,得知他要设伏刺杀我,尔后命人在天亮前将薛案旧刀放到刺杀案现场。曹永年粗心,未加怀疑就将那刀直接捡起作了证物。可我清点过匪徒和刀的数目,是完全一致的。我分明记得,当夜每一个匪徒,都拿着一把长刀。
“也就是说,你派去的人,为避免人和刀的总数有所出入、引人怀疑,并不只是在现场放下了旧刀——相应地,她还拿走了一把。”
薛扫眉静静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发问:“侯爷究竟想说什么?”
陆缥信步折返到自己最初的位子上,拿上茶壶与瓷杯,又坐回她身侧,倒好茶水,一饮而尽:“我猜想,那两把刀,是你的人从档案处偷偷拿走的——我原本觉得可能是你自己拿的,但方才我故意说错,将档案处隔壁的兵器库当做档案处介绍给你,你也不疑有他,可见根本不知档案处在哪里——那便是有人替你潜入府衙,办成此事。
“你故意欺瞒,不想让我深究那两把刀的来历,便是在保护此人罢。
“不知此人,是否亦是给曹永年出主意,且在刺杀案现场换走证物的那一位?”
他竟然全猜对了。
薛扫眉心情复杂,有惊讶,有惶恐,还有一丝不可捉摸的欣喜。她太需要这样智计相当的盟友了。
陆缥见她不做声,更进一步:“此人需与曹永年相熟,可不引人注目地出入府衙,还得与你有隐秘的联络渠道,才可躲开那位薛管事的监视。我最近查到,曹参军有一独女……”
“大人。”薛扫眉打断他,“若是在公堂之上,您方才说的这些,我只认它们是无端臆测。但今日只有你我二人,我们又已结盟,若您愿意,我想和您讲个故事。”
“请便。”陆缥今日并不真是来讯问的,可容她细细分说。
薛扫眉握住瓷杯,娓娓道来:“从前有位小官,妻妾早逝,膝下只得一个女儿,另从宗族中过继了一个男孩,算是承嗣。这女儿长大之后,按照父母之命,嫁到自幼订婚的婆家。只可惜,她那夫婿福薄短命,一年之后便撒手人寰了。婆家人嫌她晦气,待她极差,平日里不仅少给衣食,还支使她如奴隶一般,近乎虐待。
“女儿想回娘家,但小官执意不肯。只因他听说,本朝最重孝道,像女儿这般丧偶的,只需继续在婆家侍奉十年,便能向朝廷求个嘉奖;而他这做父亲的,届时也□□升。因此,女儿数次从婆家逃回,均被他和嗣子棍棒赶出。
“一日,女儿出逃,又被小官恶语赶回,终于心灰意冷,想找个地方自尽。她寻到一处水井,正欲跃下,却被一个路过的庖夫救下。那庖夫听闻她的遭遇,颇为同情。此后女儿屈居在婆家时,庖夫便时常在深夜将食物抛过院墙,供她吃喝。
“谁承想,一来二去,婆家人还是发现了他们的‘私相授受’,勃然大怒,便要报官。那小官听说此事,深觉丢脸,竟逼迫女儿自尽,以保全他自己的名声!
“无奈之下,庖夫只能向自己的东家求助。他在厨艺上极有天赋,很得东家青眼。东家看重他,便出了一笔钱,让婆家将小官之女放归;又寻求知府襄助,摆平了小官的业火。
“经过生死劫难,庖夫和小官之女终于走到一起,二人潜心钻研美食,将东家的酒楼经营成了江南六道的头一份,自己也成了酒楼的掌柜与二掌柜。感念东家的恩情,小官之女发誓尽心报答。她甚至勉强自己,与父亲重修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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