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方听到陈淳祐提到他妹妹,没想这么快就没了,宁毓承惊愕不已,陈淳祐同样一脸茫然,像是没反应过来,问了句“大牛,你在说甚?”
大牛瘦弱的脸上只剩下双眼,看上去呆呆怔怔,重复道:“大哥,大妹没气了。院子黄婆子让我来找大哥。”
陈淳祐终于有了反应,身形踉跄了下,转头看向宁毓承,眼神空洞麻木,没头没尾说了句话。
“妹妹还没见过阿爹面呢!”
估计当时陈全进离家时,张氏尙有孕在身。陈全进一去五年,父女一场,却始终不得相见。
宁毓承感到莫名的难受,想要安慰陈淳祐几句,终究太过苍白,难以启齿。
陈淳祐已经急匆匆朝大杂院跑去,大牛忙不迭跟在他身后。巷道崎岖,一大一小似乎都走不稳路,左右晃悠,逐渐消失在沉下来的暮色中。
这时宁毓闵从学堂回来,看到宁毓承的马车,他站在旁边发呆,上前关切问道:“小七,你在这里作甚,难道是没考好?”
宁毓承回过神,喊了声二哥,“考试成绩尚未张贴,要过上两日才清楚。我刚从学堂归来,顺道带上同窗陈淳祐回家。他堂弟来报信,妹妹没了,我见他深受打击,很替他担心。”
宁毓闵听说过陈全进,闻言不禁皱眉,道:“他妹妹生了何病,怎地就突然没了?”
“我也不知,他阿娘病了些时日,前些天还没听到他妹妹也生病之事,应当是这些天的事情。”宁毓承摇摇头道。
宁毓闵思索了下,道:“他妹妹估计是过了他阿娘的病气,要真是这般,陈淳祐也可能染上病。走,我们去瞧瞧。”
宁毓承愣了下,想到宁毓闵书房的药味,问道:“二哥,你会医?”
“读书人都会读医术。”宁毓闵看了眼宁毓承,模棱两可答道。
士农工商,医者重要,在古时却地位低下。宁毓承估计,宁毓闵喜欢医,只能当做是闲暇时的消遣怡情,宁氏却不会同意他从事这个行当。
上次没进去大杂院,宁毓承也想去瞧瞧究竟。宁毓闵没坐马车上下学,便招呼他道:“二哥,我们且上车,离陈淳祐家还有一段路。”
宁毓闵却迟疑了,道:“小七,你还是别去了,仔细将病气过给你。”
“陈淳祐到了学堂考试,真有那么厉害的病气,学堂中的人大半都逃不掉。”宁毓承笑道。
宁毓闵震惊了下,旋即摇头道:“小七,你莫要危言耸听,哪有那般厉害的病气。”
“天花,霍乱,伤寒,难道不厉害?”宁毓承问道。
毕竟是在陌生的朝代,宁毓承不清楚这个朝代的病症,很是认真问道。
宁毓闵脸色微变,一把拉住了宁毓承,慎重道:“天花霍乱伤风皆药石无医,是瘟疫!若一旦传染开来,江洲府都危矣!”
“二哥,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别紧张。陈淳祐既不是天花,更不是霍乱,也没患上伤寒。”
宁毓承见宁毓闵吓得不轻,赶忙解释道,指着天色道:“二哥,我们快走吧,等下太晚,大杂院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
怕夏夫人担心等待,宁毓承对福山道:“你且回去递个消息,我跟二哥在一起,让阿娘先用饭,不用等我了。”
福山跳下车辕回府,宁毓闵见宁毓承说得笃定,长松了口气,斟酌了下,跟着宁毓承上了马车。
“小七,你能辩症?”宁毓闵好奇打量着宁毓承,问道。
宁毓承并非医学专业,但这些都是最基础的知识。他本该藏拙,想到陈淳祐伤心欲绝的模样,认真地道:“二哥,我不懂辩症,无论天花伤寒还是霍乱,应当皆有症状出现。陈淳祐阿娘已经病了一段时日,若不彻底隔离开,一道用饭,彼此相对着说话,粪便等等,皆会染上。要真是这些病症,他阿娘,甚至大杂院早就没了命。”
“那倒是。”宁毓闵答了句,他咦了声,“小七,你说彼此对着说话也能传开?”
“一粒微尘三千界,过病气,当是此般,我们肉眼看不到的微尘。”宁毓承尽量解释道,
宁毓闵陷入了沉思中,双眼渐渐明亮,笑着道:“小七,你还真是聪慧,懂得这般多。小七,那一道用饭,粪便等也当是如此了?哪怕会清洗碗筷,净手,仍旧留有看不见的微尘?”
“我是这般以为,对症下药,只有知道病症,才能施以方症。我们看不到的微尘病症,只是简单清洗,只怕远远不够。”宁毓承道。
宁毓闵听得频频点头,叹息道:“大人尙好,幼儿多夭折,长大实属不易。他们不会说话,辨症难,剂量不好把握,送药也难。”
宁毓承不置可否,问道:“二哥,你以后可是想行医治病?”
宁毓闵看了眼宁毓承,沉默着没有出声。
宁毓承见他避而不答,就没再多问。在以为宁毓闵不会回应时,听他低声惆怅道:“行医难,眼睁睁看着病人消亡,这才是最令人难过之事。”
“二哥。”宁毓闵说得伤感,宁毓承听得更伤感,他想说些什么,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到了,我们下车。”宁毓闵扶着车门下了车,转头朝宁毓承伸出手。
宁毓承手微顿,扶着他的手,稳稳落地,“多谢二哥。”
宁毓闵温和笑了笑,“你跟着我,大杂院乱,仔细地上,别摔着了。”
似乎是对大杂院早已熟悉,宁毓闵神色从容走在了前面。福水赶紧取了马车前的灯笼跑来,随侍在宁毓承左右。
昏沉的夜色下,大杂院如以前那样只亮着一两盏微弱的灯。早春的夜晚天仍然寒冷,大家都避在屋中。有人听到动静与灯光,探头出来打探。
“贵人找谁?”一个汉子瞧见他们身着绸缎锦衣,小心翼翼问道。
宁毓闵停下脚步,道:“陈全进陈登科家住何处?”
“原来是找陈家,陈家在那里。”汉子忙热情指着陈淳祐家的方向。
“陈家妇人张氏生了病,已经死了一个小的,贵人要小心晦气。”汉子好心提醒道。
宁毓闵没理会,转身朝陈淳祐家走去。这时,陈家隔壁的门打开了,于氏出现在门口,看到他们几人,赶紧缩回头,紧张又兴奋地道:“他爹,宁府贵人来了!”
陈全斗嗖地一下窜出来,挡在了宁毓闵面前,他被惊了跳,不悦地往后仰身,问道:“你作甚?”
“原来是二少爷七少爷,二少爷七少爷可是找阿祐,阿祐不在家,跟着黄婆子送大妮儿去了。”
陈全斗点头哈腰,恭敬地道:“小的是阿祐亲叔父,嫡嫡亲的叔父,二少爷七少爷若是有事,与小的说一声就是,大哥不在家,平时阿祐有事,也是小的拿主意。”
大妮儿当是陈淳祐的妹妹了,年幼夭折,估计连副薄棺都无,苇席一裹送到了乱葬岗去。
宁毓闵不喜的啰嗦,忍住了没发作,问道:“大妮儿因何没了?”
陈全斗被问得一愣,莫名其妙答道:“大妮儿生了病,起热不退,昨日夜里哭闹了大半晚上,到早间停了。白日又热得厉害,下午就没了气。大嫂早就病了,大妮儿是过了病气,没能熬过去。”
提到侄女,陈全斗到底有些伤心,走到门边,清了清嗓子:“大嫂,二少爷七少爷来了。”
门板薄,门内的张氏将门外的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只哭得眼睛红肿,浑身没力气,躺在床上什么话都不想说。
听到陈全斗的话,张氏吃力地抬起手,推了下木愣愣坐在床边的陈淳山:“阿山,你去开门。”
陈淳山望着门缝中透进来的那丝光亮,从凳子上站起来,在黑暗的屋子里,熟悉穿过屋中的桌凳杂物,上前打开了门。
“你阿娘呢?”陈全斗伸头朝门内看去,不高兴地问道。
有贵人前来,张氏到底是妇道人家,还是得他这个男人来出面迎接!
陈淳山瑟缩着脖子,不安望着宁毓闵宁毓承他们,低下头,一声不敢坑。
宁毓闵不耐烦与陈全斗纠缠,让福水举高灯笼,朗声道:“张婶子,听说你病了,我略懂岐黄之术,前来给你瞧瞧。张身子放心,我不收诊金。”
狭长的屋子,用草帘杂物隔开,里间放着床,外间也放了床,加上破桌椅几凳。靠窗边砌着灶,灶台上堆着几个瓦罐碗盘,灶火冷清。
里间传来了窸窣动静,宁毓闵待略过片刻,才走向里间。
张氏面色蜡黄躺在那里,挣扎着想要起身,瘦骨嶙峋的身子,挣扎了半晌,都没能坐起来,躺回去直喘着粗气。
“张婶子婶子不好,还是躺着吧,我替张婶子诊诊脉。”宁毓闵温和地道。
张氏待喘过气,虚弱地道了谢,伸出手搭在打了补丁的粗布被褥上。
宁毓闵俯身搭脉,“福水,灯笼靠近些。”
福水忙举近灯笼。宁毓闵仔细端详张氏的脸,见她面容已经凹陷,黄中带着灰色,眼珠也蒙上一层灰,好像是濒死的鱼,毫无人色。
宁毓闵暗自叹息一声,干巴巴宽慰张氏好生养病,“我让人给你送药来,你熬煮了吃。”说罢,转身朝外走去。
陈全斗一路跟着,见宁毓闵不提病症,欲将问一句,又恐冒犯。
“陈登科不在家,家中你是长辈,你多照看一些。”到了屋外,宁毓闵交代陈全斗道。
陈全斗忙不迭应下,壮着胆子问道:“二少爷,大嫂可是不行了?”
“只有阎王爷才能断生死。”
宁毓闵还没回答,宁毓承抢先道。
陈全斗呆了呆,宁毓闵也颇为意外地看向宁毓承,他很快反应过来,道:“小七说得对,只有阎王爷才能断人生死,再高明的大夫,除非真断了气,谁也无法判定结果。”
宁毓承看到于氏在门口张望,有一肚皮的话,终究只能道:“二哥,我们走吧。”
回到马车上,宁毓闵若有所思问道:“小七,张氏病得很厉害,你抢先称只有阎王才能断人生死,可是你怕张氏听到,得知自己的身子情形之后,因害怕会加重病情?”
“是啊。人就是活着一口气,要是没了盼头,如何能活得下去?”宁毓承道。
宁毓闵重重叹息一声,迟疑着道:“张氏对自己的身体,该有所了解。她病得着实厉害,已病入膏肓了。撑着一口气,也撑不了多久。我给她送药,也无济于事,就是个安慰罢了。”
“虽是安慰,也好过提心吊胆。”宁毓承道,他看了大杂院以及陈家的情形,心情很沉重。
“二哥,送药,不如送吃食。”想了下,宁毓承道。
“送吃食?”宁毓闵怔了怔,道:“你觉着吃食好过药?”
宁毓承点头,“陈家灶台冰冷,屋内也没点灯。陈淳祐去埋葬大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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