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听乌没想到,第一个找上门的是车湾市文旅局并非舍雪山景点负责人。

她在车湾市过年的事情并不是秘密，而如今关于“VR直播设备”还含糊其辞，没有给关注的粉丝们一个准话,但车湾文旅偏偏信任了她。

——他们决定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楚听乌有些惊讶，文旅局这次是能做决定的话事人亲自上门,但她原本还是想拒绝的。

不是因为想要独占技术,给自己“涨粉”,而是并不想一开始就把步子迈得太大——

楚听乌不希望VR体验仓成为只有富人能体验的玩具，它的具体用途涵盖了社会的方方面面,但短时间内不可能压低成本，大量铺开,不如先从长计议。

话事人看出了她的惊讶：

“也许十几年之后，VR直播会成为一个常见的产业,那时候我们也可以用较低的成本获得VR设备，但那还有什么用呢？你在车湾市,而我们恰好需要新设备带来的客流量,要是错过了，我再过十年都会感到遗憾的。”

他们计划由文旅局牵头,用VR直播为噱头,宣传卡舍雪山与山脚的雪场。

VR直播能做到的当然不仅仅是直播，以楚听乌透露的消息，她所使用的新设备,能够让失去行走能力的人重新感觉到站立的滋味，能够让虚弱到无法离家的人体验到旅行的感觉，能够充当更好的教学工具……是以长远的目光来看,能改变整个社会娱乐方式的一种新设备。

楚听乌：“你们是想要把VR体验仓放在车湾市吗？可是已经到了这个雪山城市,很多人本来就会去体验滑雪吧,再用设备来进行宣传还有意义吗？”

看得出来楚听乌态度松动，话事人解释得更加耐心了：

“因为很多人是很擅长放弃的。”

并不是来到雪山城市就会去爬山，滑雪，租用设备的钱和入场的钱就会劝退一大波人。

那些游客们可能跟在旅行团身边，走走看看，在打卡点拍两张照片，至多上一次板，然后就糊涂地离开，并在朋友圈po照：“去滑雪了，感觉也没什么意思。”

当然，文旅局并不是想要让所有人都承认这项运动有意思，而是想要降低接触这种运动的门槛：

“使用VR设备，既可以跟在主播身边，

体验到滑雪的快感，又不需要先花费时间去学习，入门，而且金额成本也会降低。”

先获得成就感，然后再去入门，比先入门并不停地摔倒，然后勉强获得一点成就感……能留下的人会更多。

所以当看到楚听乌所使用的VR直播设备有怎样的效果时，即使效果都来自于测试人员的反馈，负责人还是忍不住联系了她。

……当然，也可能因为楚听乌的VR上了热搜，连带着她所在的IP地点也被曝光，反复推送到了车湾市文旅局话事人的面前。

生意上的事情还是需要专业的人员来商讨，楚听乌把民宿里的设备借出两套，让交接的工作人员试着体验，自己则不去关注谈判相关的工作。

因为系统会告诉她进度的。

她参加车湾滑雪比赛时，系统就在她耳边嘀咕：

“他们想定一百套，十天内先到二十套，但体验仓可以给，直播相关的设备没法来那么快——所以还想定制录播效果……”

而且谈判过后，系统似乎要求车湾不能使用直播设备直播其他内容，所有直播内容写在合同上，都围绕着宣传雪山这一主题。

这条件有些苛刻，而且设备的价格也不低，在成本价上加上了利润和加急的溢价，相应的，车湾市这边也要求系统在三年内不能把设备卖给竞品产业。

……比如其他也有雪山，且想要以滑雪直播为主题的城市。

谈判短时间没法完成，双方都在就细节反复拉扯，但谈成的几率比较高。

楚听乌的直播设备暂时没有借出去，不过，粉丝们很快发现，她直播时多了两个观众。

粉丝：“？”

所以你的链接究竟什么时候上？

楚听乌：“大家好，我现在正在车湾非专业滑雪赛的现场，我不是主持人，我是选手，嗯，这是我参加的第二场比赛，也就是复赛——但也可以代替主持人介绍一下参赛选手们。”

大家不太关心你的业余比赛，所以你的链接究竟什么时候上？

这的确是个业余比赛。这个面向市民和游客开放的比赛要求宽松，报名简单，一天好几场，完全是本市的大型娱乐赛。

唯一的遗憾是一个人只能报名一次，不能重复报名，抢占其他人的名额。

和初赛比起来，复赛的专业人士变多了，看上去有模有样的。但唯独楚听乌身边还有着一股奇怪的业余气息：

她的左边是一位六十好几的大娘，穿着厚厚的衣服，一副什么时候滑完我好回家顺路买个菜的样子，右边是一位看上去小学还未毕业的弟弟，上场之前还把脖子上挂着的水壶交给了等待中的父母，嘴里喃喃“继续赢下去就可以多玩两天再写寒假作业了”。

楚听乌踩着单板，被夹在中间，原地蹦了两下调整姿势。

业余赛其实经常发生冲撞，和专业比赛不一样，大家几乎是同时起步，而且比起自己的水平，可能更要祈祷周围人发挥正常，没有在失误之下滚到自己的赛道上，但也可能就是因为太过“业余”，反而经常出现一些奇葩到出圈的骚操作。

在遇到对手人为但非故意制造的障碍时，有人选择飞跃过去，有人选择转弯绕行，但还有人选择把躺在地上的对手拉起来，两只手相扣，以一种接近交际舞的姿势滑完了全程。

虽然那两位是同时到终点的，但并没有给裁判造成麻烦。

因为这对舞伴是倒数第一第二名，并没有晋级复赛。

他们只是靠着“舞姿”成功进入了其他人的朋友圈。

发令枪响起时，楚听乌从坡上出发了。

在进行每一场运动时，她都会全身心地投入到运动中，只有在空闲时间才会去和直播间的观众解释一些细节，而显然，滑雪比赛是没有空闲的。

在她“直播”时，大概是为了投桃报李，也可能是因为前期的商讨已经定下了一部分，正在直播这场比赛（且每场比赛都会播的）车湾市本地电视台悄悄地在屏幕角落里上线了一个小分频。

分频似乎是在采访一个坐在仪器中的人，而她的名称为VR直播设备体验员。

采访者迅速地把情况解释说明了一下，表明预计将会上一波实况VR设备，能够体验到更真实的滑雪感受。当前坐在设备里的就是大家熟悉的隔壁节目主持人小皮，她也是车湾本地人，学过几年的滑雪——

她所体验的“VR直播”自然是楚听乌这个。

这种“直播看直播”的视频方式并不少见，但放到电视台上略有新颖。

大部分会看这个频道的自然也是本地人

，新年期间，家里的电视机几乎是全天开着，亲戚们来来往往，年轻人在一旁玩手机，玩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对。

“什么设备？VR？不会是最近那个比较火的VR直播吧？”

长辈：“怎么了？你们之前不是说看到过UP主直播VR游戏的吗？又不是什么新东西，大惊小怪。”

年轻人：“不是，那我们看到的都是VR游戏那种扁平的3D画面，这VR直播好像是自己也用VR设备，不仅是看，还能‘感受’！”

长辈立刻警惕起来了：“你这意思，不会是又想花钱买什么游戏舱吧？之前不才买了手柄吗？”

年轻人：“……”

年轻人：“？”这游戏舱能买到就好咯！但根本没有购买链接啊！

虽然满心吐槽，但年轻人还是同时打开手机进入楚听乌的直播间，又开着电视盯着小角落里的主持人，并自己脑补：

究竟，究竟是什么样的体验啊？可恶，什么时候能自己也体验一下？-

主持人小皮也说不清是什么样的体验。

在楚听乌仅仅是做准备动作和聊天时，她还能时不时发两个弹幕，同时回答旁边同事的问题：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仿佛她暂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一开始略有恐慌，但很快，那种轻盈的干净击中了她……和梅姨直播时一样，小皮在体验仓里，也隐约体验到了楚听乌的感受，那就是“敏锐”。

虽然UP主并没有表现出来，但小皮就是发现，她好像能听到看到一些容易被忽视的东西，而更多的细节，只有这种“附身”感才能模糊感知到：

比如其他人还没靠近，楚听乌就会提前转头，其他人还没说话，楚听乌就能把对方需要的东西递过去……其他人差点要撞过来，楚听乌、楚听乌原地起跳，落到旁边的设备箱上，蹲在箱子上看到撞过来的人摔进了雪地里。

像个球。

小皮：“==”

这种敏锐有时候也显得很欠打呢。

小皮自己平时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但在楚听乌的视角，却被迫体验到了这种感觉，很有意思。

因为第一次体验VR直播，所以她没有把这种较为玄学的体验告知旁边举着话筒的同事，直到楚听乌开始比赛。

小皮微微一笑：她几年前也是参加过这个比赛的……等等！等等，你怎么飞起来了！

在旁边的选手即将撞过来时，楚听乌没有选择绕行，而是改变了重心，借着前方不太明显的斜坡以及自身的速度，成功完成了一个空转的动作。

当然，她完全是自己摸索，比不上那些在特定场地上的专业运动员，能凌空旋转三周半……她不过是想要避开其他制造了妨碍的对手而已。

在第一人称直播视角的观众们也被迫跟着她的视角转了一圈，纷纷发出“我晕3d”的发言，而最上方的置顶弹幕上——

是几排被屏蔽的脏话，以及仿佛发到一半突然断开的消息。

楚听乌成功落地。

小皮心脏砰砰直跳——

她没空去回答同事的问题了，她之前就答出了一个“啊”字，在体验VR的状态下，她被迫共享了楚听乌的视野与速度，却并不像她一样能完美掌控自己的身体。

所以，她：“我感觉我在挑战自己能接受的……极限。”

因为只能感受，而不能掌控，所以UP主带来的一切“结果”似乎都是未知的，小皮不知道楚听乌是否能完美落地，还是会直接摔个狗吃屎，而因为这是直播状态，作为观众的她决定不了……这一点比运动本身带来的刺激感，更加刺激。

她说：“我靠。”

同事：“==”

同事背在屏幕外的手疯狂摆动，示意导播：掐了，这段快掐了！快进广告！

公开说脏话就别往电视上播了！

年轻人看到电视那个转播小频道仓促地进了广告，只好去看比赛的结果，平时觉得很刺激，但想到还能通过VR看，又觉得光这样看比赛没什么意思了。

最后通过这场复赛的果然有楚听乌，另一个则似乎是个小学生，两个未成年携手刷下了其他成年人，进入了两天后的下一轮决赛。

年轻人又低头看手机——忙得不行——发现楚听乌说：

“挺好，那为了庆祝一下胜利。”

“吃完午饭我直播一会儿单板速降吧。”

年轻人：“？”

嗯？

其实你说错了吧，你说的是“踩滑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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