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十八，十九……”

阮婷卿阻止不了，干脆直接放弃，抱着笛子，盘腿坐在一边的巨石下，开始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数这老人家到底会跳几次崖……

她在崖边等了许久，天空上方骤然一暗，出现了那她万分熟悉的紫黑色光芒，正聚成一圈缓缓旋转。

跳崖的老人家忽然也不寻死了，站在原地，微微张大了嘴巴：

“空间通道。”

阮婷卿转头看了他一眼：

“前辈认识这个东西？”

老人家揉了揉眼睛，泪水竟然瞬间盈满眼眶：

“阿昭……我的阿昭……”

这是说……庄昭？

就在阮婷卿和老人家嘘寒问暖的时间里，孟思瑜已经护送所有活着的小花妖，稳稳地落在了锁妖崖上。

可惜，还有些蛇也跟着空间通道一块儿逃了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咬人，就被孟思瑜直接劈成了两半。

处理完这些余孽，他抬起头，右手捻诀一点，将空间通道收了起来。

天地之间霎时恢复平静。

阮婷卿对上孟思瑜的视线，更加心虚了。

但她转而一想，好像又不对。

擅闯秘境……分明是阮越白干的坏事。

他都那么没脸没皮，自己为什么要有那么高的道德感？

思及此处，阮婷卿心不虚了，腰背也挺直了：

“师兄，好巧啊。”

她笑着打招呼。

孟思瑜淡淡地“嗯”了一声，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笛子上。

阮婷卿笑容一凝，下意识地往后退，将笛子往身后一藏：

“师兄，别……”

孟思瑜抬眸看着她：

“嗯？”

“你当真……不记得了？”

阮婷卿：……

她反问道：

“我该记得什么？”

孟思瑜很轻地笑了一声：

“不过是一些前尘往事的不愉，经年岁长，我不该如此。”

阮婷卿更加一头雾水，她不记得自己何时招惹过孟思瑜。

如果是新仇，好像还谈不上；若是旧怨，那更加是子虚乌有。

“我……”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心里更加笃定了：

“不论是入书院前还是后，我都未曾见过师兄。”

她瞧着孟思瑜的神色，试探道：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孟思瑜摇了摇头，却不再多做解释。

他看向一旁的老人家，行礼道：

“晚辈见过寒老。”

寒老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指着一旁正在安抚群花的牡丹：

“从百花谷带过来的？”

孟思瑜道：

“正是。”

寒老叹了口气：

“是谁动的手？”

孟思瑜笑了一下，淡淡的笑意却莫名让人觉得凉意四起：

“妖蟒一族，仗着人多势众，横行霸道已久。”

“只是，未曾料到还会有今日。”

寒老点了点头，看向阮婷卿：

“都是玉竹那丫头死脑筋，非要惦记着物归原主。”

“这下倒好，主人是找着了，百花谷也快丢得差不多了。”

他负手望天，胡须一颤一颤的，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这是何苦呢？”

孟思瑜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附和了一句：

“寒老所言极是。”

但他话音一转：

“只是晚辈有一事不解……”

“既然百花使千百年来一直在语焉不详地寻找所谓的“有缘人”，为何今日才被妖蟒摸清了底细？”

他看向寒老，神色淡淡的，眼眸却如同风暴肆虐的前夕：

“妖火之术泄露，究竟是天意——”

“还是人为？”

寒老解开手脚的镣铐，朗声一笑：

“当年，仙尊以为秘境里会有一堵不透风的墙，什么天大的事都能瞒住。秘境众生灵都会依仗着她留下的灵力之源，安分地划地而治。”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今日你能进来，便还会有其他人进来。人一多，自然会有人妄想着，要秘境搅个天翻地覆。”

阮婷卿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佩，对上了孟思瑜的视线。

他缓缓道：

“这天下能进入秘境的钥匙只有三把。”

“一把为了制衡逍遥，由长老阁封存，另一把则是仙道掌门所留，由仙道自行保管。”

他看向阮婷卿：

“还有一把，作为阮家的家族信物，代代相传。”

寒老抿唇笑了笑，说的话毫不客气：

“三者都有问题。”

“放了豺狼虎豹进来，不会只有一处出了纰漏。”

他笑了笑，踮起脚，拍了拍孟思瑜的肩，目光却是看向阮婷卿，说出口的话颇有些意味深长：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与其刨根问底，还不如将错就错。也许顺应了那些人的意思，方才是兵行险招之理，打他们个出其不意。”

阮婷卿看着寒老，仔细回味了一番刚才的对话，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阮越白的那张脸。

俊秀之余，又有几分阴郁的疯感。

美强惨，又是经典的扮猪吃老虎，登峰造极……

如果不是原书的主角光环，阮婷卿肯定第一个把他当成头号大反派。

但是，听寒老的意思，秘境也许和仙尊事先预想的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如今的秘境，几乎有些漏得跟筛子一样。

寒老最后的那番话，明显是说给仙尊听的。

她又一次摸了摸腰间的玉佩，也不知道仙尊究竟听见了没有……

不远处，牡丹已经开始组织众花妖疗伤。

寒老来回踱步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建起聚灵大阵，暂且掩盖气息，护这些小花妖周全。

或许是妖火留下的内伤难以轻易驱逐，不仅是牡丹，小花妖们的脸色都呈现出虚弱的惨白，个个眉头紧锁，难掩痛苦。

阮婷卿坐在一块石头上，感同身受地痛苦，不禁看向身边的孟思瑜：

“她们受伤了……”

她只恨自己无法帮她们，故而只能有求于人。

孟思瑜淡淡地“嗯”了一声，垂眸去看她。

阮婷卿语气柔和，听起来像是请求，轻声道：

“你可以去帮帮她们吗？”

孟思瑜收回视线，一句否决：

“不可以。”

他看着阮婷卿脸上瞬间的黯然，理智还未给出相应的对策，嘴已经先人一步，作出了解释：

“秘境中万物有灵，外力不便干涉。”

阮婷卿低下头，“哦”了一声，看着给牡丹输送灵力的寒老，追问道：

“那为什么寒老可以帮她们？”

孟思瑜顺着她的视线，淡淡地瞥了一眼：

“因为他们几千年前一宗同族，寒老的本体是棵人参。”

阮婷卿：……

另一边，牡丹眉梢一动，忽然间呕出一口黑色的血来。

身边的海棠吓了一跳，连忙从调息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牡丹姐姐！”

寒老眼都不眨一下，手上输送过去的灵力不减反增。

牡丹死死地咬住牙关，看了海棠一眼：

“屏息，凝神！”

海棠不敢忤逆，只得照做。

玉竹塞给牡丹的那只手镯，此刻从她的袖中逃脱，悠然飘至半空，七彩的光芒一闪，转而归于黯淡。

下一刻，一道七彩流光直直地钻入海棠的胸口。

海棠根本来不及躲开，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镯自己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一时间，众花妖面面相觑。

她们从海棠这儿看不出什么来，便转而看向牡丹。

牡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只有一句话：

“凝神。”

目睹全程的阮婷卿托着腮，转了转手中的竹笛，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孟思瑜转过头，看向一旁石壁上忽然出现的空间通道：

“百花使易主。”

他笑了笑：

“奇怪，玉竹竟然选了海棠……”

庄昭阴沉着脸，从通道里钻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孟思瑜，便迫不及待地转向一边的阮婷卿：

“姐姐……”

他扑了过去，抱着阮婷卿蹭了蹭，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他胜之不武。”

阮婷卿听到“百花使易主”的时候，心里就猜到有些不妙，眼下庄昭的反应，更是证实了这番猜测。

她第一次体会到书中的世事无常。

玉竹虽然与她只有一面之缘，她甚至难以对其人做出客观的评价，玉竹就已经这么下线了……

孟思瑜盯着庄昭的动作，喉咙紧了紧，最终只是哑然问道：

“师妹何时与他相识？”

阮婷卿摸了摸庄昭的脑袋，示意他先放开：

“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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