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却仿佛引燃了杨柯脑中那股燥热和眩晕。

那账本做的逼真，却忘了将封底残留的公主府印清洗干净。但她还是没有料到，连公主自己喝下的酒里，居然也掺进了迷药。

谁在私铸军械，她尚难辨清，但她只知道，阿泰此刻出现在码头，一定不会安全。

“吁——”杨柯拉紧缰绳，抵达了运河码头。但她的视线已经变得愈发摇摆，前方仿佛有一条黑影在扭曲蠕动，她努力定神，才发现那是一排士兵正在将成箱的铁器搬上货船，而在人群中负手挺立的，正是宇文泰。

听到急促的马踏声，宇文泰侧首望去，只见杨柯翻身下马，带着些踉跄地朝他疾奔而来。

杨柯猛地站定在他身前，压住胸中不断上涌的灼热，道：“殿下……运送的……是猎场用的箭矢吗？”

宇文泰并不回答，而是仔细端详着她苍白脸颊上的异常酡红：“你的风寒怎会如此严重？”说完，便目示身侧的亲兵为她撑伞。

杨柯退后一步，躲开了递来的伞，眼前却忽然开始天旋地转，她用力闭眼再睁开：“粮仓……粮仓……”

“什么粮仓？”宇文泰拧紧眉头，“你不在宫里好生休养，跑到这儿淋雨干什么？”

杨柯强忍着眩晕，目光投向那些搬动的木箱，有些迟疑：“那……这些箱子，是干什么用的？”

宇文泰调转了目光：“对不起，阿柯，此事凶险万分，我不能告诉你。”

杨柯急切道：“我……我都已经站在这里了，还能……还能如何——”后面一字尚未吐出，“咻——”一支飞箭骤然撕裂雨幕，朝着他们的方向刺来。

“有刺客！护驾！”一名侍卫反应极快，长刀一挥，“铛”地一声格开了飞来的箭矢，士兵们瞬间拔刀出鞘，严阵以待。

宇文泰扫视着混乱的四周，飞速思索，接着厉声喝道：“继续执行任务！”

“殿下？！”士兵愕然。

“听命！”

士兵们只得压下惊疑，一半迅速布盾格挡，另一半咬牙继续将木箱扛上船。

“咻——”又是一箭飞来，这一回，直取杨柯心口！

杨柯几乎凭借本能，拔出手中长剑，“锵”地一声劈开箭杆，巨大的攻势逼得她倒退数步。紧接着，一声尖锐的鹰啸划破夜空，扎入杨柯混乱的脑海，她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逍遥居？！阿泰……为何又要骗我！逍遥居竟然要取我的性命？！”

宇文泰刚刚替她挡开射来的一箭，视线转回她身上，攥紧她的手臂：“阿柯！情况危急，我来不及跟你解释！”

可越来越多的飞箭接着涌出，如受惊的毒蜂般，从暗处攒射而来，目标明确——全都对准了杨柯！

杨柯被迫挥剑格挡，动作因为眩晕和燥热而变得狂乱迟滞，孔阳那杯烈酒的药力此刻如狂涛般在她体内奔涌，眼前的景象开始疯狂旋转，刀光剑影都扭曲成一片狰狞的光影。

“噗嚓——”一支冷箭狠狠刺入她的左臂，她闷哼一声，眼前一黑。

宇文泰察觉到她的受伤，愤怒下令：“所有人！以杨柯为圆心，结盾阵！”

士兵们闻令立刻朝她涌去，在她身前架起层层铁盾，将密集的箭雨挡在了外面，也彻底隔绝了她的视线。

杨柯捂着流血的伤口，剧烈的疼痛和脑中的迷幻让她彻底陷入了混乱和狂躁，她在盾阵后厉声质问道：“既要杀我，又为何要假惺惺地救我？你们到底在演什么戏？！”

还未听见宇文泰的回答，远处骤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羲王叛乱！捉逆贼！保粮仓！护京师！”

公主府的亲卫混着一群身着黑色兵服的人，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火光映照着他们愤怒而扭曲的脸，刀剑乒乓碰撞，惨叫声瞬间交织成一片。

“让开！”杨柯猛地拨开眼前碍事的士兵，跌跌撞撞地冲出盾阵的庇护，浓烈的硝烟味裹着火油的腥气直冲肺腑，让她眼中最后一丝清明也被猩红血色吞噬。

只见远处巨大的粮囤间，无数黑影正举着火把不断游走、投掷。更令人心惊的是，一个巨大的火油桶，竟被推到了主仓承重柱的下方。

就在火油桶的附近，几个羲王府的亲兵举着火把，向着涌来的公主府亲卫挥刀砍杀。

火光映照下，宇文泰正朝着主仓的方向狂奔而去。

“截住他们！快！保护粮仓！”杨柯指向那些纵火的黑影，嘶声大喊。

然而，附近的士兵却对她的呼喊置若罔闻，反而如饿狼般扑向宇文泰留在码头边的士兵，双方已经杀红了眼。

“喂——！”

“粮仓——！”

冲天的火光迅速围拢了整个粮囤，浓烟滚滚，主仓的火油桶已被包围，唯有一条长长的引信，延伸进粮仓的核心。

一个模糊的身影恰在此时闯入她扭曲的视线，正朝着那根引信而去！

他要干什么？他要点燃那根引信吗？

漫天的热浪烫得杨柯眼仁发疼，脑中像搅进了熔浆，眼前的人影在浓烟中拉长变形，尖锐的耳鸣盖过了所有声音，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反复扎着她的神经：拦住他！拦住他就不会疼了。

但她根本分不清他是谁。

身体的动作却比混沌的意识更快，待她反应过来时，手中的长剑已经飞掷而出！

“嚓——！”寒光穿过雨幕，剑尖刺透肩甲，金属撕裂血肉，血珠飞溅而出，落在灼热的沙地上。

那狂奔的身体狠狠一震，长剑几乎将他的右肩贯穿，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猛地向前扑倒，左手奋力一探，精准地抓住了那根承重柱下的引线。

就在他扑倒的瞬间，浓烟散开了一丝缝隙，杨柯才发现那引信竟然早已被点燃！

“滋啦！”火苗瞬间窜上他的铁护手，烧进他的皮肉，他双目赤红，咬紧牙关，猛地一拽一扯——“啪嚓！”引信应声而断，火星瞬间熄灭。

“轰！！轰！！轰！！”粮仓外围的四个方向同时炸开爆响，灼热气浪裹着烈焰冲天而起，将附近的粮囤瞬间吞噬。

火光照亮了他满是血污和汗水的脸，他艰难地转过身，目光穿透混乱血腥的战场，越过漫天飞舞的火星，瞬间便找到了杨柯那双空茫失神的眼睛。

四目相对，时间在这一刻停驻。

是他？

漫天的热浪扭曲着杨柯的视线，但他的轮廓却逐渐清晰——不是幻觉，不是鬼魅，是宇文泰！

杨柯浑身一震，指尖残留的剑穗忽然变得千斤重。

而在那双曾令她心寒彻骨的黑眸里，此刻，竟无一丝愤怒或怨恨，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和尘埃落定的释然。

血水正顺着宇文泰玄甲的缝隙蜿蜒而下，在他脚下汇成一片猩红。粮囤外围火势凶猛，但主仓本该燃起的熊熊烈火，居然消失了！而他手里握着的那截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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